火渡城。
废街、残楼、地下井……三条干涸的管道被李响用火渡链贯起来,勉强供着这千把失梦人勉力苟活。
火散了,但不稳,风一吹就要灭。
傍晚,雪刚落下。
曼尔在北街边巡查回来,风一开门,就听见废楼里有人嚷嚷。
“……他们要回收火种!”
是个被编梦人埋过“备用梦核”的女人,脸上半边都是冻疤,手里攥着个破烂饭碗,指着火堆上的李响嚷:
“你把梦链烧了,害得他们找不到新根,要拿我们补链!你还守什么?还不如自己先跑!”
楚随风走过去,反手一巴掌抽得那女人跪地,符枪顶住她后脑勺。
“跑?你要跑?往哪儿跑?给他们开门?”
废楼门口,更多人看见,嘴里低声嘟囔,可没人敢真跟着走。
曼尔冷着脸,扯过那女人的后衣领,拖到门口,一脚踹出去。
“要跑,现在滚,出了这门被编梦人收了,就别想再回来——”
门外的雪,瞬间把女人埋了一半。
她想爬起来,却看见不远处冻林里,一排白大褂正站着,像一面面擦得雪亮的旧墙。
李响缓缓起身。
火堆烧得不旺,照得他影子更长。
“收火?”
他嗓音轻,却让屋里几百号人噤了声。
“梦链断了,他们要用你们补,那就自己选——要么自己守,要么把火交出去。”
没人说话。
曼尔转过头,看着李响,眼神里翻着一点血色。
“来吧。真要打,就别说太多。”
夜彻底黑了。
楚随风冷冷拎起符枪,带着几个人从北街后墙翻出去。
曼尔抖了抖肩,身后火链刺青在雪夜里泛着冷光。
他一脚踩在火堆旁的空箱子上,看着李响:
“我去镇北街。那帮人要真冲门,先踩我尸体过去。”
李响没拦,只递给他一块烧剩的符骨:
“自己留点火种,真顶不住就点开,别让他们沾血。”
曼尔冷笑:“想得美,这命我自己带走。”
另一头,傲天扛着符刀,拍了拍李响肩膀。
“我守井口。地下残井是老编梦人最喜欢下手的地方,他们要来,先得问问老子刀快不快。”
火渡城,一夜雪黑如墨。
子夜时分。
远处冻林,白大褂里钻出来的“编梦人”没发出一点声响。
他们一个个拎着保温箱,箱里分明盛着还在蠕动的梦链残核。
——那是用之前失梦人的残脑拼出来的“补链”,还带着半熟的血气味。
风一吹,那味道被守在废街口的曼尔闻得清清楚楚。
他拧开腰间的符链锁扣,心口那道火链纹路亮起来,像把人血活活点燃。
“妈的……真拿人脑拼根。”
曼尔咧开嘴,朝街口那些远远围观的失梦人冷声吼:
“看见没?!你们要跑,跑回去就是这玩意!”
那些失梦人面色煞白,一个个紧紧拽住自己怀里的火符。
曼尔转头,看向北街远处雪雾里立着的黑影。
“响子……要开了吗?”
废楼里,李响听见了。
他坐在火堆前,膝上摆着那块刻着“梦渡符”的旧骨。
他缓缓把骨头捏碎,血从指缝里渗出来,一点点滴进火里。
火堆瞬间“噗”地炸开,卷起一股火浪,把他和屋里的人照得血肉透亮。
就在这火光炸开的刹那,李响忽然听见耳边一声极轻的叹息。
像是藏在火里的风,像是藏在他血里的旧影。
“李响……”
是槐音。
那是他曾在梦底听见、也曾在最深暗井里用刀刻过的声音。
李响抬头,火光里,火堆上空似乎裂开一条极细的缝。
那缝像一道水面,浮出一片白色的雾。
雾里,一个白裙影子缓缓探出头。
槐音。
她低头,看着李响,眉眼宁静,却带着无尽疲惫。
“你要真渡火,就别只守这口梦渡符……你自己血里那把钥匙还没拔出来。”
李响微微颤了下,血顺着指缝滴在地面,火沿着他血脉一点点往背后烧。
“……你来帮我。”
他声音哑得像刀刃摩石。
槐音点头:“但开了,就收不回去。”
李响低声笑了:“……收回去做什么。”
下一刻,槐音抬起手,指尖一点点在空中勾勒符链——不,是真正的“血火链”,不是梦链。
曼尔、楚随风、傲天远远望见,都同时意识到:
李响不是单纯要守——
他要直接用自己血里的那把钥匙,把整个“编梦链”反剖出来!
李响闭上眼,血火自骨髓翻出,和槐音的影子连在一起,汇成一道通向地下井、废街、冻林的巨大火链。
编梦人第一波刚跨进街口,火链在雪夜里轰然亮起。
曼尔低吼一声,纵身扑上去,符枪瞬间点开。
“李响,撑住!——我们给你开路!!”
楚随风在南街,火链在脚下烧开一条血沟,他一脚踏过去,把符枪掷成一条火蛇。
傲天扛刀转身,守在地下井口,刀背“铮”地擦出火星。
火渡城,血火渡,真编梦人,虫潮残链……全线烧开!
槐音的声音在李响耳边,轻得像雪。
“李响……钥匙还在你心里,真想拔,就得自己开口。”
李响嘴里溢出血丝,火沿着背脊烧到脑后。
他忽然睁眼,死死盯着那群蠕动着的“编梦人”。
然后,嗓音像从骨头里挤出来,吐出一句:
“梦,到此为止——人心,自守。”
他抬手,一把撕开自己胸口的血符。
火链彻底贯通,后街,冻林,旧实验塔。
编梦人发出第一声惨叫。
整个废街,雪夜火光照亮每个人脸——这不是梦。
这是李响用血火自己打开的,通往现实的最后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