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张小舅利落地起身，手上的那边胳膊还能动，张桂霞这才哭出声来，她拍了张小舅一下，“就你好心，你逞什么能？连自己都不要命了？”
“我当时也没想别的。”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那孩子在自己面前被驴踩死。
张桂霞气的又打了他一下，“你想没想过，你要是出事，发展怎么办？小琴跟发辉怎么办啊？”
“这不是没事嘛！”张小舅也后知后觉的出了一身冷汗，他不忘安抚张桂霞，“我下次不这样了。”
他又叮嘱张发展，“回头别跟你妈说。”
“我妈要是问我，那我肯定说。”张发展知道张小舅这辈子就听大姑跟他妈的话，他觉得他爸救那小孩不值得，那老太太连个谢谢都不说就跑了，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救的，他抿了抿嘴，说：“爸，这次要不是可可姐，你肯定伤的很重。”
“这怎么说？”
“可可姐让我在你的枕头下塞了护身符，刚才我都看到那驴差点就踢你头上了。”这要是踢中了头，那他爸就活不成了。
张小舅刚才背对着驴，没看见那一幕。
他问张桂霞，“大姐，发展说的是真的？”
“刚才我差点吓死。”张桂霞刚才整个人都懵了，“我看那驴就是故意想踢你脑袋的。”
张小舅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周围的议论也都落在他耳中，他又想起秦可说的那句，偏财不能全拿，还是得散点出去的。
看张小舅像是吓傻了，张桂霞指挥张发展，“赶紧背你爸去卫生院，让医生看看。”
卫生院在最东头，离这里不远，但是走起来就远了。
有好心人推着板车过来，“兄弟，你上车，我拉你过去。”
说到底，这世上还是好人多，“谢谢兄弟。”
要是他不检查，张桂霞跟发展肯定不放心，张小舅没拒绝，他坐在板车上，对张桂霞说：“大姐，我跟发展去就行了，你出去等小可。”
等张小舅到卫生院时，那个被踢了后腰跟小腿的已经到了，镇上卫生院没什么检查设备，只有经验不算足的医生用手试了试。
腰上被踢的那人已经昏了过去，医生摇头，“恐怕是断了，我建议你们把人送去县城医院，我这里看不了。”
被踢小腿的也被另一个医生固定好了伤处。
医生又来检查张小舅，他按了按张小舅青紫一片的肩胛骨，原本神色严肃，按了几下，没听张小舅叫疼，脸色逐渐古怪，“你不疼？”
一路过来，肩头只余下隐隐的疼痛，张小舅犹豫片刻，“有一点疼。”
医生又按住张小舅的肩胛骨，另一手拿着他的胳膊，让他活动几下，“你这没大问题，还是你运气好。”
“我给你开瓶红花油，回去这几天别干活了，要是你你这肩膀还肿，你就再过来，我给你打一针青霉素。”
等出了卫生院，张小舅回头，卫生院里的哭声传出很远，是那个伤了腰的男人媳妇。
那男人看着也就三十来岁，医生刚才给张小舅上药时还叹了，这人恐怕下半辈子都得瘫床上了。
“爸，回头你一定要听可可姐的话。”张发展心有余悸地说。
“我知道。”张小舅也觉得这事邪乎，三个受伤的人，就他最轻，这回张小舅是真的信秦可能掐会算了，“这回是小可救了我的命。”
张小舅看张发展，“小可给你那什么护身符，你怎么没跟我说？”
“可可姐让我别说，那时候你还不信，我要说了，你不得扔了？”
张小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而后故意沉下脸，“赶紧走，问问你可可姐。”
“爸，等下你别拦着我，我要去找那家人，草他——”
啪——
张小舅一巴掌将张发展的脏话呼了回去。
“你救她家孩子，还伤了，她一句话不说就跑，没有这样的好事，我非得找她算账不可。”张发展还是不忿。
张小舅倒是看得开，“算了，反正我也没什么大事。”
张小舅走出去几步，又突然停下，他叫张发展在这里等着，自己回去卫生院，掏出身上所有的钱，给了还在哭的女人，又安慰了几句。
这驴一发疯，害了三家人哪。
回来的路上还能听到街上的人议论这事，听说那头驴被砸烂了脑袋。
可杀了驴，也于事无补了。
张小舅走在前头，知道这事早晚得传到村里，他威胁张发展，“你要是敢把这事跟你妈说，以后就别跟我要钱了。”
没听到张发展的回应，张小舅回头。
人呢？
张发展向来是有气就得当场撒，他一路问了人，都在一个镇上住着，很快就找到跑了的那对祖孙家。
那家人住在农贸市场西北边，他到时，这家门紧闭着。
张发展用力捶门。
里面原本还有说话声，听到捶门声，非但没开门，里头还没了动静。
“开门，要是不开，我踹了啊！”
“你谁啊？凭什么踹我家门？”
“这么快你就忘了我了？刚才我爸救了你孙子，你跑了，我现在来找你要钱。”张发展大声喊。
张发展虽然正是要面子的年纪，可这家人做的事太恶心人了，他也不怕丢脸。
“你说什么，我们听不懂。”这家人非但不开门，竟然还否认之前张小舅救她孙子的事。
张发展后退几步，气沉丹田，声音更大了，“诸位叔婶大哥大姐都来看一看啊！”
张发展这一嗓子果然叫来了不少邻居。
“你们都听说镇上驴踢人的事了吧？”张发展问。
这种差点出人命的事向来传的快，这些邻居纷纷点头，有人好奇，“这跟他家有啥关系？”
“那疯驴差一点就把她孙子踩死了，是我爸拼了命把她孙子救下来，结果呢，我爸还躺在地上，她硬是把孙子从我爸怀里抢过去，跑了。”
“你们帮我评评理，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张发展指着这家紧闭的门，“以后你们可千万别帮这家人，帮了人家也不承认，恐怕还会反过来说你活该。”
自始至终，这家人都没出来。
他们理亏，肯定不敢跟张发展对峙。
张发展来这一趟也不是真的要钱，他就是不想让这家人好过，看邻居的脸都变了，对着这家人指指点点，张发展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