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乃长江的重要分支,位于郢都下方。
按理来说,这水淹郢都的条件是不成立的,因为水不可能倒流。
不过嘛,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水利专家李冰一眼就道出其中关键:“水低成高,这汉水未必不能倒流!”
表面上的郢都处于河流上方,实际上郢都还要比汉水河面低。
只是因为周边地势起伏,形成了视觉误差,让人认为郢都处于汉水上方。
其中奥妙非常人能寻,所以才有了今日的水淹郢都。
李冰给出的方案也很简单,用松油火烧山石,将两侧山头烧开炸裂,山石崩滚下来就能形成土堰,使汉水倒流。
这也是王翦和白起起争执的主要原因。
汉水乃长江重要分支,水流量不可谓不大,水淹郢的下场自然可想而知。
人神共愤,千夫所指!
李冰微微一叹:“两国交兵,不累无辜。”
“在下此行不求有功,但求无故,还望白将军切莫让在下成为千古罪人啊!”
李冰既是在为自己开脱,也是在隐晦的劝解白起。
此等杀戮滔天,免不了让人诟病,后世秦王但凡软弱一点,那他白起就是千古罪人。
可李冰有得选,王翦有得选,他白起还有其他路可选?
慈不掌兵!
况且他该做的都做了,也派人通知对方城内百姓要水淹郢都,可人家不信能怎么办。
总不能烧山后让汉水停滞,让郢都百姓逃命吧。
他是杀神,不是真神。
白起藏匿在玄盔下的面色一沉,直直的走出营帐。
铿锵!
宝剑出鞘发出一声脆响,旋即重重挥下。
“点火。”
随着传令兵的小红旗挥动,汉水两侧山头瞬间狼烟滚滚。
熊熊烈火烧的山石嘎吱作响,烧的山石不断炸裂。
轰隆!
轰隆!
一道道响天彻地的轰响不断响起,一颗颗巨石从山体砸落,落在了奔流的汉水之中。
伴随巨石的汇聚,后方的水流不断减小,逼得汉水向着郢都狂啸而去。
数米高的洪水宛若一头洪荒猛兽,势不可挡吞噬着眼前一切物体。
树木被连根拔起,山丘被夷为平地,大小不一的碎石在江水的带动下成为致命武器,惊起了飞鸟走兽无数。
地龙翻身,响天彻地。
饶是坐落在平原的郢都都因汉水倒流感到阵阵天翻地覆。
一众慵懒晒着太阳的楚军东倒西歪的从地上站起,双手死死扶着墙体建筑,眸子惊魂不定。
“发生什么事了??”
“地龙翻身,地龙翻身了!”
“不对不对,你们瞧前边……那是水!!”
“水?怎么可能,距离郢都最近的汉水在山那边在山脚下,岂闻江水倒流?!”
“……卧槽,兄弟们快跑啊!!”
“水!水来了!秦军没有骗咱们,快跑啊!!”
一众楚军瞬间慌了神,也顾不得武器细软,纷纷四散而逃。
惊慌失措的咆哮声响彻在整个郢都上方。
望着眼前的自然伟力,楚王熊横更是面色惨白至极,十指深深捏在城墙上,青筋暴起,口中还不停喃喃道:
“不可能,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汉水怎会倒流,怎会倒流!!”
眼前这一幕,远远超乎了熊横的想象力。
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没能想出其中的问题关键。
汉水……怎么能倒流呢?
只不过,眼前的形势已经没机会让他去细想了。
在天地的自然伟力前,任何人力的抵抗都是无用功。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临别前,熊横依依不舍的回头望了一眼,心中暗暗发誓:‘本王迟早有一天能卷土重来!’
熊横贵为楚王,可以调动的资源显然远超平明百姓。
所以在这场滔天的洪水面前,他很轻易就脱离了生命危险,向着楚国东方一骑绝尘逃亡而去。
只是郢都城内的百姓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原本和蔼的邻居在此刻成为生死仇人,只为追寻那虚无缥缈的一线生机。
他们争抢着,推搡着,争先恐后的践踏着,所有人都慌了神。
可他们再快能有江河之水快?
倒流的汉水很快冲进城内,吞噬了一切。
垂死挣扎的幸存百姓就像是一只只蜉蝣,随波逐流,等待着明天或死亡的到来。
待汉水消散,已是三天三夜之后,一代名都郢城就此毁于一旦。
城内的惨状又岂是尸横遍野四字能形容的?
一座座错落有序的建筑被冲垮,一座座良田死伤殆尽,坚固的楚国宫殿变成了残垣败壁,街头到处都是发泡的尸首。
妇女的抽泣声,男人的怒骂声,孩童的哭喊声,三道截然不同的声响汇聚成乐,漂浮在郢都上空久久盘旋。
城头,楚字旗帜被无情砍断。
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通体黑色,中央绣着篆体白色‘秦’字形似老虎山君的秦国旗帜。
郢都之战,秦军未废一兵一卒,杀敌数十万之众,将其收入囊中!
面对城内尸横遍野的惨状,白起心如匪石,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下达着命令:
“王翦。”
“属下在。”
“本将军拨与你五万之师,坚守郢都,以防楚国的临死反扑,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郢都要是丢了,你也没有回秦的必要了,能不能做到。”
王翦心脏狂跳,眼前这宛若地狱的场景让他感到深深不适,几乎作呕。
然,他的父亲告诉他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他没有拒绝的资格。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若郢都丢了,王翦必死在前边!”
白起颔首,可看见王翦一阵青一阵白的面色后,还是感到有些不忍心。
他站在城头,目光平静凝视着咒骂的楚国百姓,头也不回道:
“子嗣是血脉生命的延续,徒弟是理想道途的延伸,文正侯曾告知过我,若你有心登顶人臣之巅,那么在此之前……”
“一个污点都不能有!”
“本将军少年成名,十三岁就在狄道歼灭外敌数万之众,本将军以及文正侯对你寄予厚望,切莫……让文正侯他老人家失望啊!”
为将者,杀戮在所难免。
这是责任,同样也是职责。
王翦深深吸了口气,躬身作揖:“国尉今日之教诲,王翦铭记于心!”
言尽于此,白起没有再喋喋不休,领着南征北战的秦军一头向着北方扎去。
又是数天后,一位跌跌撞撞的楚人自南方而来。
他一袭白衣,望着眼前地狱般的场景瞠目欲裂,旋即单枪匹马向着秦军发起了进攻。
秦军再三劝导无效,乱箭射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