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涛正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的训练场,那里,新老保卫员们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格斗训练,口号声、对抗声隐约可闻。
听到脚步声,郑国涛转过身。他今天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更显得身形挺拔,精神矍铄。脸上虽然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格外明亮、锐利。
“老团长。”林默笑着打招呼。
“林默来了,坐!”郑国涛大手一挥,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自己也回到座位上。他拿起桌上的烟盒,递给林默一支,自己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看你这样子,保卫处现在是焕然一新啊。”林默点燃烟,笑着说道。
“表面文章要做,里子更要夯实。”郑国涛吐出一口烟圈,神色却并不轻松,“这次多亏了你及时提醒,不然让那些歪瓜裂枣混进关键岗位,后患无穷。”
“主要还是老团长你决断果决,动作快。”林默谦逊了一句,随即转入正题,“让柱子叫我过来,是有什么新情况?”
郑国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走到门口,确认门关严实了,这才回到座位,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王文章那边,暂时是压下去了,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是,周厂长那边,最近有些动向,让我觉得不太对劲。”
林默神色一凛:“周厂长?他又有动作了?”
“明面上的动作没有,甚至比以前更支持我们保卫处的工作。”郑国涛嘴角露出一丝讥诮,“厂办那边,无论是经费申请,还是物资调配,现在都是一路绿灯,比以前顺畅多了。周厂长见到我,也比以往更客气,几次在全厂中层干部会上,都强调要支持保卫处的工作,保障生产安全。”
“这是以退为进,释放缓和信号,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你,或者说,跟我背后可能代表的力量硬碰硬。”林默分析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郑国涛点点头,“但是,最近我听到一些风声,可能跟周厂长这种态度的转变有关。”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我有个老战友,在计委工作,前几天一起吃饭,他无意中提起,说部里最近可能在酝酿对部分大型厂矿的领导班子进行一些微调,主要是为了适应明年可能开始的新的生产建设任务。虽然还没正式文件下来,但风声已经传开了。”
林默立刻抓住了关键:“红星轧钢厂也在其中?”
“十有八九。”郑国涛目光炯炯,“咱们厂是重点企业,产量、规模都摆在那里,如果部里要调整班子,周勇这个厂长能不能动?往哪里动?这都是未知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肯定求稳,不希望厂里出任何乱子,尤其是保卫处这种敏感部门。任何负面消息,都可能影响上级对他的评价。”
林默缓缓靠向椅背,若有所思。这就说得通了。
周勇之前的渗透计划被挫败,又顾忌林默的影响力,本就打算暂时隐忍。现在可能面临领导班子调整的关键时期,他更不愿意节外生枝。
所以才会表现出对保卫处的鼎力支持,这是一种政治上的避险和示好。
“老团长,你的意思是?”林默看向郑国涛。
郑国涛掐灭烟头,目光变得坚定起来:“我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周厂长现在希望稳定,不敢轻易在保卫处的问题上做文章。我们可以借此机会,进一步巩固保卫处的独立性,同时,也要为可能到来的变化做准备。”
他站起身,走到那张安全责任分区图前,用手指点了点几个关键区域:“我打算借着这次整顿和训练的势头,推动保卫处进行一次全面的岗位责任制深化。把每一个区域、每一个岗位的责任都明确到人,考核标准量化。同时,建立更严格的内督机制。这套东西一旦成型并有效运转,以后无论谁想再往保卫处伸手,都没那么容易。”
林默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老团长这是要趁势夯实基础,建立长效制度,从根本上杜绝王文章之流故技重施的可能。这眼光和魄力,确实不凡。
“这是个好主意。”林默表示赞同,“需要我做什么?”
郑国涛转过身,看着林默:“两件事。第一,你在分局,接触的都是最新的治安管理理念和制度规范,在这方面是专家。我想请你帮我参谋一下,这套岗位责任制和内督机制具体该怎么设计,才能既严格有效,又符合厂里的实际情况。最好能帮我弄一些其他先进单位的相关制度作为参考。”
“这个没问题。”林默一口答应,“回头我整理一下资料,再结合轧钢厂的特点,帮你起草一个初步的方案框架。”
“好!”郑国涛脸上露出笑容,“第二件事,可能更关键一些。关于部里可能调整班子的事情,虽然只是风声,但我们不能不做准备。周厂长如果能稳住位置,甚至更进一步,那他迟早还会想办法掌控保卫处。如果他调走,新来的厂长是什么风格,对保卫处是什么态度,也都是未知数。”
他走回办公桌,神情严肃:“林默,你在部委那边,关系比我广,消息也比我灵通。关于这次调整,如果有什么更确切的消息,尤其是可能涉及到轧钢厂人事变动的,希望能及时知会我一声。我们也好提前有所准备,不至于被动。”
听到这里,林默完全明白了郑国涛今天找他的核心目的。
不仅仅是寻求制度建设的帮助,更是希望借助他的信息渠道,在可能到来的高层人事变动中,为保卫处争取主动。
这是一个更深层次的结盟和托付。郑国涛将他视为可以在风雨变幻中相互倚靠的战友和可靠的信息源。
林默没有立刻回答,他沉吟了片刻。打探这种尚未公开的人事变动消息,本身是敏感甚至带有风险的。
但他理解郑国涛的担忧,保卫处作为厂里的要害部门,其负责人的去留和部门的独立性,与厂主要领导的态度息息相关。提前获知信息,确实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动荡。
“老团长,我明白你的顾虑。”林默抬起头,目光坦诚,“部委那边的消息,我会留意。但这种事情,在正式文件下达前,变数很大。我只能承诺,如果听到任何确实与轧钢厂相关的风声,一定在第一时间,用最稳妥的方式告诉你。”
“这就够了!”郑国涛重重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咱们保卫处这摊子,好不容易走上正轨,绝不能因为上面的人事变动再出岔子!”
正事谈完,办公室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郑国涛又给林默续了根烟,聊起了训练中的趣事和几个新提拔骨干的表现。
不知不觉,时间已近中午。
“走吧,一起去食堂吃点?”郑国涛邀请道。
林默婉言谢绝了:“不了,老团长。局里下午还有个会,我得赶回去。淑琴那边,我也得回去看看才放心。”
郑国涛表示理解:“也是,弟妹身子重要。那你忙你的,这边有什么事,我让柱子联系你。”
两人一起走出办公室。何雨柱还在外面等着,见他们出来,连忙迎上来。
“柱子,替我送送林默。”郑国涛吩咐道。
“是,处长!”
林默和郑国涛用力地握了握手,一切尽在不言中。随后,他便在何雨柱的陪同下,走下保卫处小楼。
回去的路上,林默开着车,思绪却还在轧钢厂,郑国涛的敏锐和远见让他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