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进门找到铺子老板,开口就要定做一整套特制工具,包括剪子、锤子、刮皮刀、剔骨刀等等,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十数件。
别的焚尸匠都有专用工具,单就秦墨一个连把正经的剪刀没有。
这可不行,这些都是吃饭的家伙,可以不用,但坚决不能没有。
那铁匠铺老板见多识广,一听就知道是焚尸匠所用,二话不说从柜台下面拿出三个黑箱子,供秦墨挑选。
秦墨只稍稍惊讶就猜到了原因——这里是小怀庄,焚尸堂就戳在这里,焚尸匠的工具哪能少的了?早就给备好了。
挑挑拣拣,秦墨付了六枚灵石,拿到一副乌木打造的工具箱,里面的工具件件精光四射,用老板的话说:这些都是云岚宗的仿品,手工精良,造价不菲,六枚灵石还是秦墨占了便宜。
秦墨见那剪刀与自己先前所用的半点不差,至少从外形上看不出差别,便信了几分。
钱货两清,秦墨背着副箱子出了门,来到外面看了眼天色。
此时太阳西斜,阳光打在不远处的矿山上,更显得那边光秃秃一片。
如果现在不抓紧往回走,等回到杏花村肯定是后半夜了。
二十来里的路程如果全凭步行,确实费时费力。
其实也可以去驿站租赁快马。
快马押金二十枚灵石,租金五枚,而且有许多限制条款,比如要喂食上等草料,要照顾马匹心情,如果快马生了病,还得由使用者自家掏腰包,诸如此类。
秦墨虽然出得起灵石,但嫌麻烦。
要说在庄子里住一晚也行,但秦墨一想到张闯,就总觉得他心思不良。
夜长梦多的道理,秦墨懂。
因此他看过天色后,迈开长腿,径直踏上了返回杏花村的大路。
结果刚刚走到一个杂货店,就看到一名女子从店里出来,她粉裙乌发,皮肤白皙,年轻俏丽,胳膊上挎着个小小的碎花包裹。
“秦墨?”
女子也看到了秦墨,眼神惊讶。
“真巧,呵呵。”
秦墨干笑两声,脸上有些发热,赶紧借着擦去额上汗水掩饰过去。
女子名叫许英秀,当年曾和原主相过亲。
原主那时跟着师傅学手艺,整天浑浑噩噩,身板又瘦弱,许英秀压根没看上。
后来听说许英秀嫁来了小怀庄,原主还大哭过一场。
可巧,两人今天在这里碰上了。
“那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秦墨固然没有非分之想,但认出许英秀后还是觉得不自在,便想敷衍两句了事。
“急个啥咧,都是乡里乡亲的,喝口水再走!”
许英秀快言快语,不容拒绝地扯住秦墨衣袖。
嫁了人就是不一样......
秦墨心下腹诽,本不想和她走,但是不好在街上和女子拉扯,碰巧有几名妇女路过,纷纷投来了白眼。
那白眼投给许英秀的反倒多些。
所幸路程不算远,秦墨浑浑噩噩跟着许英秀进了一处院落,两人很快坐在了葡萄架子下面。
院子看着不大,但明显不是穷苦人家,一套三间的瓦房戳在那里,气派得很。不远处的空地上搭了副秋千,上面的油漆看起来仍旧色彩鲜艳。
“到了这里也不说过来看看我,你这人可真是......喝水。”
许英秀把碎花包裹放在石桌上,很快端来一杯茶水递给秦墨,话里话外透着亲切熟稔。
秦墨接过水杯,敷衍着喝了一口,没话找话:“你现在过得咋样?你家那位呢?”
“就那样......你等我弄点菜,晚上在这里吃。”
许英秀似乎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说太多,匆匆起身去拾掇酒菜,也没问秦墨答不答应。
秦墨要喊住她时无意间看到包裹散开一角,里面露出件木雕作品。
看起来该是人像,可是那做工非常粗糙,开裂不说,连树疖子也没打磨平整,而自己就会木雕术,至今还未上过手,因此有些跃跃欲试。
秦墨当然不会乱动别人的东西,所以看过就算。
他坐在这里百无聊赖,最后便只盯着夕阳胡思乱想,越发觉得那金黄下面藏着一股凄凉,遂不忍多看。
许英秀干活利落,在夕阳余晖散尽之前,把几碟小菜和一壶灵酒都端上了桌。
秦墨认识那壶灵酒,就产自杏花村,是有名的老汾酒,价钱可不便宜。
他在地下关了半个多月,早馋得不行,此时被酒菜的香气勾出了馋虫,便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许英秀点起了灯烛,轻笑着给秦墨倒酒夹菜,尽了东道主的本分。
等秦墨吃饱喝足,许英秀终于说起了她的现状。
原来她嫁给了矿上一个叫孙庆祥的包工头,日子过得还算美满。岂知天有不测风云,不久前出了矿难,孙庆祥也被埋了,尸骨无存。
自那以后,孙庆祥便夜夜托梦,让许英秀寝食难安。
唉!
许英秀叹气,烛光落在脸上,映出眼角未干的泪痕。
她拿出丝绢揩了下眼角,声音低沉:“他让我离开小怀庄,实在不行就回杏花村去,是我自己有点舍不得。”
伸手解开碎花包裹,从里面取出一件木雕人像,撇起嘴角:“一点都不像他,我明天还得找他们去!”
秦墨之前一直没插话,此时见那人像五大三粗,但细看眉眼模糊,便说:“可惜我不知道孙庆祥长啥样,不然我能刻件更好的给你。”
心下却想着:好白菜为啥都让猪给拱了!真是不公平!
恰好此时一股阴风不知从何处吹来,烛光摇动。
许英秀接着就打起了哈欠,很快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乌发遮住半张小脸,秀眉紧锁。
好吧,现在猪来了。
“猪......孙庆祥,出来吧。”
秦墨语气淡然,伸手护住摇动的烛火,光线一定。
那股阴风紧跟着吹落到地,转了两圈,从中走出一名大汉,灰袍染血,脑袋少了半边,看起来是被利刃斜劈,连带右肩缺了一角,只剩了层皮吊着胳膊,晃晃荡荡。
即便看着惨不堪言,那只独眼仍透出一股子凶狠,只有看向许英秀时才露出几分柔和。
“你这般鬼样我怎么给你雕刻?”
秦墨抹手拿出刻刀和树根,皱了皱眉头。
孙庆祥猛地看向秦墨,目光闪烁,脸色发青。
顷刻间鬼气大作,阴风四起,烛火蹿起半尺,明亮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