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摇曳,那条被陈长青以蛮力撕开的逃生之路,在他意识沉沦的刹那,虚空通道壁垒不堪重负地呻吟,随即似被无形巨锤砸中的琉璃,轰然爆裂,寸寸崩解,终归湮灭。
人间界,沪上郊外。
“噗通!”
“噗通!”
两道身影几乎同时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扭曲空间中狠狠抛出,如破麻袋般砸在一座废弃工厂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骨与地的撞击声沉闷得令人牙酸。林晚晴与徐灵儿喉头一甜,闷哼出声,嘴角已然溢出血丝。
剧痛如潮水席卷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骼都在尖叫抗议,但两人凭借本能,第一时间挣扎欲起,急切抬头望天。本应初夏晴朗的天空,此刻竟被一层厚重粘稠、宛如实质的血色彻底笼罩,那血色压抑得令人几欲作呕,呼吸都变得沉重。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铁锈味与刺鼻硫磺气息,整个世界都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熔炉,末日已然降临。
“长青!”林晚晴心腔猛地一抽,那剧痛甚至盖过了身上伤势,她不顾一切地四下搜寻,目光带着近乎癫狂的焦灼。
通道彻底关闭前的最后一瞬,一团被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幽邃光芒包裹的“物体”,也被甩了出来,悄无声息滚落在不远处的瓦砾堆中,撞倒了几块残破砖石。
林晚晴手脚并用地扑了过去,指甲在粗糙水泥地上划出血痕也浑然不觉。她颤抖着拨开那层诡异黑光,露出了陈长青那张熟悉却又苍白得吓人的面容。
她伸出手,指尖因恐惧而无法抑制地颤抖,小心翼翼探向他的鼻息。一片死寂的冰凉从指尖传来,没有丝毫气息。她又慌忙去摸他的颈动脉,那里,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搏动。
“不……不会的……”林晚晴如遭雷击,娇躯剧烈颤抖,眼前阵阵发黑,世界在这一刻被抽走了所有声音与色彩,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暗与冰冷。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大颗大颗滚落,砸在陈长青冰冷的脸颊上,迅速变凉。
“长青!你醒醒!你不要吓我!你醒醒啊!”撕心裂肺的哭喊,在这死寂的废弃工厂回荡,充满了令人肝肠寸断的绝望与悲恸。徐灵儿俏脸煞白,她强压喉间翻涌的腥甜气血与心中那股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巨大悲痛,踉跄着走到近前,蹲下身仔细检查陈长青。
她修习的功法特殊,感知更为敏锐。纤指搭上陈长青的手腕,随即又贴上他的眉心。这一探查,她心头猛地一跳,原本黯淡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陈长青眉心处,那枚平日里被他视为催命符,让他头痛不已的【末法诅咒】印记,此刻竟在微微搏动,宛若拥有生命,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幽深与近乎霸道的意志。
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的意志力从中顽强透出,仿佛在与某种无形而恐怖的力量进行着殊死抗衡。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枚诅咒印记化作了一个贪婪无比的漩涡,正缓慢而坚定地汲取着陈长青体内残存的稀薄龙血之力、尚未完全消散的佛门愿力,以及那两枚刚刚融合不久、尚不稳定的东海、北海灵印的力量!
这些驳杂而强大的力量被吸入印记之后,经过某种神秘莫测的转化与提纯,又化为一丝丝更加纯粹、更加趋近本源的奇异能量,又反哺回陈长青的四肢百骸,艰难地维系着他那最后一缕几不可察、随时可能熄灭的生机。
“嗡——嗡——”
就在此时,一阵沉闷而独特的引擎轰鸣由远及近,打破了此地的死寂。天空中数道流光撕裂血色苍穹,一艘造型古朴、通体闪耀着青铜光泽的巨大飞舟破开翻滚的血云,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稳稳悬停在废弃工厂的上空青铜飞舟表面镌刻着繁复古老的符文,在血色天幕下流淌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带来一种铁血的秩序感。
舱门无声开启,一道身影率先落下,正是天道阁阁主徐阳。他神色凝肃,身后数名天道阁高手气息,目光锐利,警惕遍布。徐阳甫一落地,便抬头看了一眼那诡异得令人心悸的血色天幕,目光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过周围狼藉不堪的战场残骸,最后定格在被林晚晴抱在怀中、气息全无的陈长青身上,眉头瞬间紧锁。
他一步上前,无视了林晚晴戒备的眼神,蹲下身,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一抹精纯至极的灵力,轻轻点在陈长青眉心。一股精纯灵力探入,试图查探究竟。
片刻之后,他指尖触及陈长青眉心的刹那,一股远超他预料的吸噬之力传来,饶是他修为深厚,也不禁微微一震。他眼中先是闪过强烈的惊异,随即那惊异化为更深的凝重:“他还没死透!”
此言一出,犹如九天惊雷,正沉浸在无边绝望中的林晚晴和勉力支撑的徐灵儿皆是浑身一震,原本死灰一片的眼神中,骤然重新燃起一丝微弱却炽热的希望之火。
“【末法诅咒】……”徐阳沉声开口,声音带着罕见的复杂,“这诅咒既是他的催命符,亦是某种意义上的‘守护’。它在保护他最后一点生机不灭,同时,在……改造他!只是,这种改造的代价……恐怕难以估量。”
他缓缓站起身,环顾四周,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刻将他送往昆仑【地脉祖庭】,或许只有那里的地脉本源之力,才能压制诅咒的异动,并助他渡过此劫。”飞舟之上,特设的静室内,徐阳亲自为陈长青处理伤势。
只是无论他输入何等精纯温和的灵气,都会在接触到陈长青身体的瞬间,被他眉心那枚【末法诅咒】印记尽数吞噬,涓滴不剩。那印记反而愈发幽深,光芒吞吐不定,一个择人而噬的无底黑洞,让徐阳这位天道阁主也感到阵阵心惊。
与此同时,飞舟高速飞行之际,外界的消息也通过特殊的渠道不断汇入。全球各地,异变陡生,潘多拉的魔盒被彻底打开。
美洲大陆火山接连喷发,熔岩肆虐,城市化为焦土;欧洲古堡中,沉睡了数百年的血族亲王们纷纷苏醒,夜空中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非洲大草原上,古老的图腾柱爆发出诡异血光,唤醒了早已被遗忘的原始邪神;东瀛岛国,阴气冲天,百鬼夜行之兆已然清晰浮现……
无数弱小的邪祟、妖魔趁着天地异变、灵气暴走紊乱之际,纷纷从阴暗潮湿的角落爬出,冲向城市,为祸人间。
一时间,惨叫声、哀嚎声、爆炸声此起彼伏,人心惶惶,整个世界都在一夜之间被拖入了混乱与毁灭的序幕。
西方黑暗议会更是动作频频,召集各路黑暗生物,等待着某个关键时刻的到来,有传言说,他们信奉的“神子”即将降临,要为这个腐朽的世界带来“新生”与“秩序”。
而华夏上空,那道最初由归墟血海裂缝投影而来的血色痕迹,在人间界的天幕上,此刻赫然显化为一个巨大无比、覆盖了小半个天空的血色“神眼”印记。
它冰冷无情地俯瞰着苍茫大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恐怖不祥与煌煌神威,一尊远古邪神睁开了漠视众生的眼眸。林晚晴站在飞舟的舷窗边,痴痴地望着静室方向,那里躺着昏迷不醒的陈长青。
她又抬头,透过特制的琉璃窗,望向天空中那只巨大得令人绝望的血色神眼,泪水早已风干,脸上只剩下刻骨的冰冷与决绝。她缓缓握紧了手中的青霜剑,剑柄那熟悉的冰凉触感让她纷乱如麻的心绪稍稍平复。
“长青……”她轻声呢喃,声音细微,却带着斩钉截铁、不容动摇的坚定,“你若不醒,我便斩了这碍眼的苍天!你若醒来,我陪你……守这风雨飘摇的人间!”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只觉心中一片空明澄澈,某种长久以来束缚着她神魂与修为的无形桎梏,轰然破碎!
原本磐石般纹丝不动、停滞许久的修为瓶颈,竟在这股决绝意志的冲击下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剑心前所未有的通明,距离那令人神往的金丹大道,只差那临门一脚!
她体内的真元开始自发运转,以一种全新的、更为高效的轨迹流淌,隐隐有破茧成蝶之势。飞舟如一道青色闪电,风驰电掣,向着白雪皑皑、巍峨神圣的昆仑山脉深处疾驰而去。
徐阳阁主将陈长青安置妥当后,神色依然凝重。
他走到同样心事重重的徐灵儿身边,一同望着窗外那愈发浓郁、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血色天空,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如山般的沉重:“归墟的血海神子降临,已是无法逆转的定局。人间界的‘清洗’……或者说,一场席卷全球、前所未有的大劫,已经拉开序幕了。”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静室方向,眼神复杂难明,既有忧虑,也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期盼:“而长青……他身负【末法诅咒】这种万古罕见的奇诡之物,又在关键时刻与那血海神子正面冲突,阴差阳错引动了如此惊天变故……他,或许会成为这场大劫中最大的变数,也可能……是我们所有人都无法承受的,最大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