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图,并非自陈长青脚下展开,而是从现实与虚幻的夹缝中,悄然浮现。
它没有光芒,不发声响。就像宇宙诞生前的第一个“理”,霸道地覆盖了此地原有的“法”。黑与白,阴与阳,两种最本源的道韵交织流转,化作一个自洽圆满的循环。
那座被天眠教祭司视为毕生杰作的【归墟污神大阵】,在触及太极图领域的刹那,其构成法则便被强行扭曲、改写。那些由纯粹归墟之力凝聚的黑色锁链,其本质是混乱、终结与无序。此刻,它们被卷入太极图,就像一行错乱的代码,被拖入了至高的编译器中,强制执行了“归零”指令。没有能量对冲,没有剧烈碰撞。
锁链未曾崩碎,而是被那股黑白道韵从根源上“格式化”了。混乱的属性被抹除,死寂的意志被剥离,最终被分解、重组为最纯粹中性的天地元气,反哺太极图,使其愈发深邃。
这不是破阵。这是吞噬,是消化!
“不……这绝不可能!这是什么力量?!”
天眠教祭司脸上的惊骇,已化作信仰崩塌的恐惧。他引以为傲的归墟之力,是他力量的源泉,是他敢于设局伏杀陈长青的最大依仗,可在这张诡异的黑白图卷面前,渺小得像个笑话!
他不信!
“归墟降临,万物沉眠!”
祭司凄厉怒吼,枯槁的双手高举,整个海底祭坛都在嗡鸣。他燃尽神魂,榨干了每一丝力量,汇聚成一柄能吞噬光与时空的漆黑巨刃,对着陈长青当头斩落!
这是他赌上一切的最强一击,足以让化神修士神魂俱灭。然而漆黑巨刃刚一进入太极图笼罩的范围,速度便从瞬息千里,变得如同蜗行。刃身上那股吞噬万物的意志,在阴阳二气的碾磨下,发出了无声的哀嚎。刃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崩离析。最终,在距离陈长青头顶三尺之地,这柄恐怖的利刃彻底消解,化作虚无,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祭司如遭雷噬,喷出一口黑血,气息断崖式下跌。陈长青却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分给他。他闲庭信步,走到了因阵法反噬和内心恐惧而瑟瑟发抖的鲛人少女涟面前。涟的眼中满是泪水,这一次,并非伪装。那是劫后余生的清明,是背叛的愧疚,更是凡人仰望神明时,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我……我……”她想道歉,喉咙却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陈长青伸出一指,指尖萦绕着一缕黑白二气,点在涟的眉心。
“啊——!”
涟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一缕比墨更浓的黑烟,如一条活物,被从她的眉心硬生生拽出。那黑烟在半空扭曲成一张痛苦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咆哮,随即被太极图卷入,瞬间磨灭。那是控制她心神,诱发其怨恨的归墟魔念。魔念一除,涟浑身脱力,瘫软在地,眼神彻底恢复了清澈。她望着陈长青,嘴唇哆嗦,泪水无声滑落,在海水中晕开。
“闹剧,该散场了。”
陈长青收回手指,语气平静。没有责备,没有审判,只是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这种超然物外的淡漠,比任何斥责都让涟无地自容。直到此刻,陈长青才终于将目光投向那个面如死灰、斗志全无的祭司。
“该你了。”
他屈指一弹。一道由太极道瞳法则凝聚的剑气,破空而出。它没有声势,却超越了感知。祭司甚至来不及生出恐惧的念头,那道剑气便已洞穿他的眉心。他的身体没有爆炸,神魂没有溢散,而是连同肉身与灵魂,被那道剑气蕴含的“太极”至理,从“存在”的层面上彻底抹去,归于“无”。
因果,自此而断。随着祭司的消失,【归墟污神大阵】失去了核心,轰然崩溃。陈长青并未停下,他催动脚下太极图,使其如一张遮天巨网,猛然扩张,笼罩了整座南海龙宫遗迹。
黑白二气流转,所过之处,粘稠如墨的归墟黑水被一扫而空。那些在遗迹中游荡的、被扭曲变异的海洋生物与鲛人,在净化的道韵中发出痛苦的嘶吼,体表的骨刺与黑鳞纷纷脱落,猩红的眼眸渐渐恢复清明。
短短数分钟,笼罩南海万年的阴霾,便被彻底荡涤。阳光穿透海水,重新照亮了这座沉寂已久的古老城市。无数恢复神智的鲛人,从藏身处游出,他们看着这神迹般的一幕,又望向悬浮半空、宛若创世神只的陈长青,纷纷匍匐于地,献上最虔诚的叩拜。
一位身着华丽珊瑚甲、面容雍容的妇人,在众鲛人簇拥下游来,正是鲛人族长。她气息虽虚弱,眼神却无比明亮。她对着陈长青,行了一个最为古老的大礼,声音激动而敬畏:“鲛人族,拜谢东海之主救世之恩!您的恩德,我族永世不忘!”
“举手之劳。”陈长青淡淡道。
鲛人族长直起身,眼中满是欣慰与释然。她挥了挥手,两名鲛人卫士抬着一个由万年玄冰打造的盒子游了上来。
“我族世代守护于此,既是看守龙宫,也是在等待预言中的人。”
族长亲自打开冰盒,一股与东海龙王灵印同源,却更温润、更富生命气息的威严之力,从中散发。盒中,一枚通体蔚蓝、内里仿佛封印着整片南海的方形灵印,静静躺卧。
“【南海龙王灵印】,今日,物归原主。”
鲛人族长双手将灵印郑重捧起,递到陈长青面前。陈长青伸手接过。灵印入手,便化作一道温润的蓝色流光,主动融入他眉心那枚太极道婴之中。
轰!
继东海之后,整片浩瀚南海,也与他的神魂建立了玄妙的联系。若说之前他能调动一片海域的力量,那么现在,他感觉自己能清晰触摸到这颗星辰上,所有水脉流转的脉搏!
他丹田内的【人界之印】雏形,在融合南海权柄后,光芒大盛,瞬间凝实了一半!实力,再度飞跃。
“多谢。”陈长青对鲛人族长微微颔首。
“大人,请恕我多言。”族长压低声音,“我族秘闻记载,北海灵印由‘玄冥’一族守护,他们极度排外,行踪诡秘。而西海灵印……在上古大战中碎裂遗失,其中最大的一块碎片,似乎随着那位堕落的英雄,一同坠入了……地狱。”
地狱?陈长青若有所思。也就在他融合南海灵印,实力再次飞跃的同一时刻。
远在万里之外的欧洲。一座阴森古堡最深处,黑暗议会新任议长卡洛斯,单膝跪在一面巨大而古老的魔镜前,神态恭敬至极。镜面混沌,唯有一双无法用言语形容,充满了绝对死寂与永恒冰冷的眼睛,缓缓浮现。
“主人……”卡洛斯的声音带着颤抖,“计划……失败了。天眠教的棋子被拔除,南海的节点,易主了。”
“陈长青的力量,远超预估。他已掌握了两个‘节点’。”
镜中那双冰冷眼眸,毫无波澜。死寂了良久,一个沙哑、冰冷,由无数生灵临终叹息汇聚成的声音,缓缓响起。
“失败?”
“不……”
那双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名为“惊喜”的涟漪。
“一个有趣的‘变数’,出现了……”
“我找到了……”
“一个……”
“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