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的吉隆坡,潮湿的空气裹挟着橡胶树的酸涩气息,渗入沈氏集团总部大楼的每一道缝隙。沈逸辰站在顶楼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车流,手中的威士忌酒杯在水晶杯垫上划出湿漉漉的圈痕。电视屏幕上,林氏集团召开的那场新闻发布会仍在循环播放,父亲沈万雄年轻时的照片与“商业谋杀”“违规操作”的字眼交替闪烁,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自林震东公布二十年前矿区真相以来,沈氏集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股价连续七天跌停,合作方纷纷解约,警方也以商业犯罪为由介入调查。作为沈家新一代接班人,沈逸辰本应站出来力挽狂澜,但此刻他却被一个更可怕的秘密困住——三天前,他在父亲书房的暗格里,发现了一个贴着“缅甸矿区·绝密”标签的铁皮箱。
箱内泛黄的文件中,夹着一份签署于1995年的合同复印件,甲方赫然是沈氏矿业与缅甸当地军阀的私章。合同条款里,“清除一切阻碍”的表述旁,父亲用红笔重重批注:“必要时可采取极端手段”。更令沈逸辰脊背发凉的是,一份手写的备忘录显示,在张立行坠崖事故发生前,父亲曾授意亲信“处理掉那个多事的林氏高管”。
“不可能……”沈逸辰攥着文件的手指关节发白,记忆突然闪回童年。那时父亲总带着他参加慈善晚宴,在镁光灯下为贫困儿童捐赠书包,嘴角永远挂着和蔼的笑容。那个会在他生病时整夜守在床边的父亲,真的会策划一场谋杀吗?
深夜的办公室寂静得可怕,只有老式座钟的滴答声。沈逸辰打开电脑,输入加密硬盘的密码——那是母亲忌日的数字。随着屏幕亮起,数千份扫描文件如潮水般涌来,其中一份2003年的银行转账记录,让他瞳孔骤缩:一笔五百万美元的款项,从沈氏海外账户转入了缅甸某官员的私人账户,附言栏写着“矿区事故封口费”。
“少爷,董事会要求您立刻召开紧急会议。”秘书的敲门声惊得沈逸辰迅速合上电脑。镜中人面色苍白,领带歪斜,与往日那个从容优雅的沈氏少东家判若两人。他深吸一口气,扯正领带,推门走向会议室。
会议室内,股东们的争吵声此起彼伏。“必须起诉林震东诽谤!”“现在起诉只会火上浇油!”“沈少,您父亲到底有没有参与……”七嘴八舌的质问像无数根钢针扎在沈逸辰心上。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沉声道:“各位,我会亲自彻查此事。在此期间,公司所有业务暂停,全力配合警方调查。”
散会后,沈逸辰驱车来到城郊老宅。这座父亲斥巨资修建的东南亚风格别墅,此刻在月光下显得阴森而压抑。推开父亲书房的檀木门,樟脑丸与雪茄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跪在波斯地毯上,用指甲抠开地板缝隙——那里藏着父亲的日记本。
泛黄的纸页间,1995年7月15日的记录让他浑身发冷:“张立行太顽固了,不肯让出矿区股份。阿龙说,只有让他永远闭嘴,沈氏才能拿到最大利益。我知道这样不对,但为了家族……”后面的字迹被水渍晕染,显然写的时候父亲哭过。
“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沈逸辰抱着日记本蜷缩在地上,泪水滴在“为了家族”四个字上。记忆突然变得清晰——八岁那年,他在父亲书房玩耍,无意间看到保险柜里的金条,父亲发现后神色慌张,第二天就换了新保险柜。原来从那时起,沈家的辉煌就建立在谎言与罪恶之上。
凌晨三点,沈逸辰回到办公室,拨通了林震东的电话。电话那头沉默良久,传来一声叹息:“你终于想通了。”
“林董,我想看看当年的尸检报告。”沈逸辰握紧话筒,“还有张立行先生的遗物。”
三天后,在林氏集团的地下档案室,沈逸辰见到了那个改变他命运的物证——张立行的怀表。表盘背面刻着“赠爱徒立行,师恩永记”,表盖内侧夹着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里的男人笑容温暖,身旁的小男孩抱着玩具车,天真无邪。
“这是张远保存的唯一遗物。”林震东递来尸检报告,“刹车油管被利器割破,金属疲劳断裂的可能性为零。”
沈逸辰的视线模糊了。他想起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童年,被父亲举过头顶,在游乐园欢笑。可如今,那个温暖的父亲形象轰然倒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商人。
回到沈氏集团,沈逸辰召集所有高管,宣布了一个震惊所有人的决定:“沈氏将主动向警方自首,承认二十年前在缅甸矿区的所有违规行为。”会议室瞬间炸开了锅,有人破口大骂,有人劝他三思,但沈逸辰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夕阳,仿佛在与过去的沈家告别。
当晚,沈逸辰带着所有证据来到警局。走出警局大门时,夜幕已经降临。他抬头望向满天繁星,想起父亲日记本的最后一页,那是母亲去世后父亲写的:“阿珍,我做了太多错事,现在连逸辰看我的眼神都变得陌生。如果有来生,我只想做个普通的父亲。”
新闻报道沈氏集团自首的那天,沈逸辰来到张立行的墓前。墓碑前摆着新鲜的白菊,张远站在一旁,眼神复杂。“对不起。”沈逸辰放下鲜花,“虽然迟了二十年,但沈家终于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张远沉默良久,低声道:“我父亲常说,人在做,天在看。”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沈逸辰望着远处的城市,心中五味杂陈。沈家的商业帝国崩塌了,但他知道,这或许是沈家重生的开始。他决定用余生赎罪,将沈家剩余的资产投入公益,帮助那些在商业利益中受害的家庭。
三个月后,沈逸辰在狱中收到一封信,是林震东写的。信中说,张远原谅了他,并邀请他出狱后一起参与矿区的重建项目,将那里改造成可持续发展的绿色产业园区。沈逸辰看着窗外的阳光,第一次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他知道,真正的救赎,不是逃避过去,而是直面罪孽,用行动去弥补。这场由父亲的贪婪引发的悲剧,终于在他这里画上了句号,而新的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