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
绝对的死寂。
陆砚的意识碎片在虚无中沉浮,如同星尘飘散于宇宙坟场。上一次反抗的代价是惨烈的——将军的意志如同碾碎蝼蚁般,将他凝聚的意识体彻底击溃。
但这一次,有些东西不同了。
一点微弱的、倔强的蓝光,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缕星火,在意识的深渊中顽强闪烁。它来自血玉核心那道细微的裂痕,是苏青留下的守墓印记,也是陆砚意识锚定存在的唯一坐标。
“不能…消散…”陆砚残存的意志发出无声的呐喊。他放弃了重组完整意识体的徒劳,将全部“存在”凝聚成一根无形的、极度纤细的精神触须,如同在狂风巨浪中垂死挣扎的蜘蛛,向着那点蓝光,向着血玉核心的裂痕,艰难地延伸。
每前进一寸,都如同在凝固的钢铁中钻探。将军沉睡的意志如同粘稠的沥青沼泽,带着冰冷沉重的腐蚀性,不断消磨、溶解着陆砚的精神触须。剧痛不再是感官,而是存在的本质正在被剥离。
终于,触须的尖端触碰到了那点蓝光!
嗡——!
一股温润而坚韧的力量瞬间包裹住陆砚的残念。不再是守墓印记冰冷的排斥感,而是一种同源相生的共鸣!蓝光如同甘泉,滋润着他濒临溃散的意识核心,提供了微薄却至关重要的庇护。
陆砚蜷缩在裂痕深处,如同寄生在巨兽心脏裂缝中的微小生物。他“看”向裂痕之外——血玉核心的内部空间不再是混沌的暗红,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景象:
无数暗金色的能量管道纵横交错,构成一个庞大到无法理解的内部网络。能量在其中奔流咆哮,如同钢铁巨兽的血管。而在网络的中心,一颗由纯粹黑暗凝聚的、缓缓搏动的核心,正源源不断地抽取着来自外部金属山脉的能量——那是将军意志的本源,也是驱动这灭世躯壳的引擎!
陆砚所在的蓝光裂痕,就像在这颗黑暗核心表面切开的一道微小伤口。他小心翼翼地探出精神触须,如同地质学家探索矿脉,感知着裂痕的走向和深度。每一次触碰黑暗核心的边缘,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灼痛和无穷无尽的怨念冲刷,但也带来一丝…信息。
他“听”到了山脉的呻吟——无数吨岩石在将军意志下扭曲变形,金属脉络如同活体般增殖。他“看”到了外部世界的投影——夜空被染成不祥的血色(血月?),巨大的金属结构刺破山脊,缓缓构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睚眦头颅轮廓,那空洞的眼窝正对准城市的方向!
恐惧攫住了陆砚。将军正在完成最终的“苏醒”,目标直指苏青!
“必须…警告…”陆砚的意念在蓝光中激荡。他将所有力量注入那点蓝光,试图让它更亮一些,试图向裂痕之外传递一丝微弱的信号…
地表,血月当空。
曾经苍翠的山脉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尊顶天立地的金属巨像。它以山为基,以岩为骨,通体流淌着暗沉如夜却又泛着熔金光泽的金属。巨像呈匍匐的睚眦形态,狰狞的兽首高昂,空洞的眼窝直径超过百米,仿佛能吞噬星辰。粗壮的四肢深深插入大地,爪刃撕裂岩层,背部嶙峋的金属脊刺如同山脉本身,在血月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最令人心悸的是巨像张开的巨口。那里并非口腔,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圆形炮口,边缘环绕着层层叠叠、精密如钟表的旋转能量环。此刻,能量环正由慢至快加速旋转,暗红色的能量如同粘稠的岩浆,在炮口深处汇聚、压缩,散发出足以让空间扭曲的恐怖波动。炮口指向的远方地平线上,城市的灯火如同微弱的萤火。
巨像内部,金属殿堂的核心。
将军的意识如同宇宙风暴般席卷每一个角落。祂的“身体”就是这座巨像,每一根金属梁柱都是祂的骨骼,每一条能量流都是祂的血液。来自金属山脉和血月的磅礴能量,正源源不断地注入祂胸前的血玉核心,修补着那道细微的裂痕,同时将祂的意志推向前所未有的巅峰。
核心的搏动越发强劲有力,如同灭世战鼓。那道蓝光裂痕在庞大的能量冲刷下,被压制得如同风中残烛,光芒黯淡到几乎熄灭。陆砚微弱的挣扎被彻底淹没在能量的洪流中。
“巢穴…已成…”将军的意志在殿堂内轰鸣,声波转化为实质的金属震颤,“蝼蚁…何在…”
血玉核心猛地一缩一胀!一道无形的精神脉冲以超越光速的方式爆发出去,无视物理距离,瞬间扫过广袤大地。脉冲中携带着对守墓印记的精准“嗅探”频率。
地下三百米,玄武岩研究所。
最高等级隔离病房。
苏青躺在冰冷的检测台上,身体被数十根传感线缆连接。高精度的脑电波成像仪在她头顶投射出全息影像,显示出复杂的、不断变化的神经活动图谱。王教授和李锐紧盯着屏幕,旁边还有几位神色凝重的军方代表。
“脑波活跃度是常人的十七倍,但波动模式…不属于已知任何精神疾病或超常状态。”王教授的声音干涩,“更关键的是这里…”他指着图谱中一个不断闪烁的、深蓝色的光点,“这个区域…在物理位置上对应松果体,但能量读数…与我们检测到的‘钥匙’印记同源,强度还在缓慢增长。”
“它在…成长?”李锐皱眉。
“更像是…苏醒。”王教授纠正道,“就像某种沉睡的器官被激活…”
突然,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研究所的寂静!
“能量溢出!三号检测器熔毁!”技术员尖叫。连接苏青手臂灼痕的传感器冒出青烟,一股肉眼可见的淡蓝色能量脉冲从灼痕处爆发出来,如同静电冲击波,瞬间扫过半个实验室!精密仪器屏幕闪烁黑屏,灯光忽明忽灭。
“压制场!最大功率!”李锐怒吼。
无形的力场瞬间加强,将蓝色脉冲强行压回苏青体内。苏青在检测台上剧烈抽搐,双眼猛然睁开!瞳孔深处,一抹幽蓝一闪而逝,冰冷得不似人类。
“脑波图谱异常!接收到…语言信号?!”技术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全息图谱上,代表松果体区域的深蓝光点疯狂闪烁,复杂的波形被快速解析成文字,投射在中央屏幕:
“…以吾之血…缚汝之魂…千年之契…终焉之时…苏…蝉…”
(重复低语)
“苏蝉?”李锐猛地看向苏青,“这是…你的真名?”
苏青眼神茫然,巨大的头痛让她蜷缩起来:“不…我不知道…头好痛…”
就在这时,整个研究所剧烈震动!如同被巨锤砸中!天花板灰尘簌簌落下,应急灯疯狂闪烁。
“报告!外部能量读数爆表!来源…来源是那座金属山!它…它动了!”通讯频道传来地面观测站惊恐的嘶吼。
主屏幕瞬间切换为卫星实时画面。血月之下,那尊匍匐的睚眦金属巨像,正缓缓抬起它那如同山岳般的头颅!巨大的金属关节发出撕裂大地的轰鸣,尘土与碎石如同瀑布般从它身上滚落。它那空洞的眼窝中,两团暗红色的能量如同地狱之火,骤然点亮!
更恐怖的是城市上空——一道巨大的、暗红色的能量漩涡正在云层中生成,缓缓旋转,中心点如同恶毒的眼睛,死死“盯”着研究所所在的坐标!漩涡中蕴含的毁灭性能量,让所有监控设备瞬间过载!
将军的低语,仿佛穿透了三百米厚的岩层和所有屏蔽场,冰冷地回荡在研究所每个人的脑海中,也狠狠砸在血玉核心深处陆砚的残念上:
“苏蝉…吾…来…清…债…了…”
血玉核心内,被庞大能量死死压制的蓝光裂痕,在将军这声宣告中,微弱却极其顽强地,再次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