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馆的血腥味尚未散尽,残垣断壁间弥漫着硝烟与死亡的气息。萧翊珩抱着姜凝妧,如同守护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穿过狼藉的庭院,踏入暂时清理出来的、还算完好的内室。
灯火下,姜凝妧小脸苍白,脖颈上那圈青紫的指痕触目惊心。她蜷缩在萧翊珩怀里,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兽。谢明澈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铺了厚厚软垫的榻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易碎的琉璃。他取来温水和伤药,亲自为她擦拭脸上的污痕,处理脖颈的淤伤。指尖拂过那青紫的伤痕时,他眼底的寒冰几乎要凝成实质,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房间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疼吗?”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的痛楚。
姜凝妧摇摇头,又点点头,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鬓角:“不……不疼了……就是……就是害怕……”她抓住萧翊珩的衣袖,指尖冰凉,“那个戴面具的女人……她看我的眼神……好冷……像毒蛇……她恨我……她为什么恨我?”
为什么恨?
萧翊珩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他当然知道为什么。因为他。因为他这身皮囊,因为他展露的才华,因为他这个人,引来了那些贪婪、扭曲、觊觎的目光!而姜凝妧,这个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便成了那些目光眼中最大的阻碍,最该被碾碎的“绊脚石”!
“傻妧妧,”萧翊珩俯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声音里是化不开的怜惜与沉重,“不是恨你。是嫉妒你。嫉妒你拥有我全部的心意,嫉妒我能为你奋不顾身,嫉妒你……是我唯一的光。”他捧起她的小脸,指腹轻轻擦去她的泪珠,眼神专注而深情,仿佛要将她刻入灵魂深处,“他们的喜欢,是毒药,是枷锁,是想要将美好据为己有、甚至摧毁的贪婪。只有你,妧妧,你的喜欢,是温暖,是救赎,是我在这冰冷世间唯一想握紧的、干净的光。”
这番话,如同滚烫的暖流,瞬间熨帖了姜凝妧冰冷恐惧的心。她看着他眼中毫无保留的爱意与疼惜,那里面映着自己小小的、狼狈的身影,却被他视若珍宝。巨大的委屈和后怕混合着被珍视的甜蜜,让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颈窝,哭得像个孩子:“呜呜……阿珩……我好怕……好怕再也见不到你……好怕他们把你抢走……”
萧翊珩心如刀绞,只能更用力地回抱住她,一遍遍地轻抚她的背脊,在她耳边低声承诺:“不会的,妧妧,不会的。谁也抢不走我。我会一直在,用我的命护着你。那些觊觎的、嫉妒的、想伤害你的……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同一片夜空下,不同的角落,嫉妒与恨意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
临安城外,隐秘山庄。
“黑羽”褪下了狰狞的蜘蛛面具,露出一张苍白却异常美艳的脸。她正处理着手腕上那道被剑气撕裂的伤口,动作麻利,眼神却阴鸷得可怕。她眼前仿佛还残留着萧翊珩抱着姜凝妧时,那双赤红眼眸中燃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珍视与怒火。
“他竟为了那个小丫头……如此失态!” 一个低沉、充满磁性的男声在阴影中响起,带着一丝玩味和……浓烈的不悦。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身着玄色暗金纹锦袍的男子,身量极高,面容隐藏在摇曳的烛火阴影里,唯有一双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正闪烁着危险而**炽热”的光芒。他便是“蛛网”真正的掌控者之一,级别比赵酩高一点,代号“夜魈”,亦是“那位大人”的心腹。
“主上,”黑羽恭敬垂首,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玉面修罗’的实力远超预估,心志坚毅,唯独……对那女子,是致命的软肋。”
“致命的软肋?”夜魈低笑一声,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他走到烛火旁,光影勾勒出他线条完美的下颌和薄唇,那唇角的弧度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残酷,“多美的软肋啊……像最纯净的水晶,映照出他灵魂深处最炽烈的火焰。真想看看……当这水晶被染上绝望的裂痕,他那双冰雪般的眼睛里,会流露出怎样动人心魄的……痛苦与疯狂?”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桌面,仿佛在描摹萧翊珩清冷的轮廓,“如此烈性,如此光芒……怎能被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独占?”
他眼中翻涌的,是对萧翊珩这个人强烈的“占有欲〞,以及对姜凝妧能独享这份光芒的刻骨嫉妒。姜凝妧的存在,在他眼中,如同玷污了绝世美玉的尘埃,必须清除!
揽月舫废墟(宋如丝已被秘密安置于此)。
宋如丝脸色惨白地靠在软榻上,白日里被当众羞辱、气晕的阴影还未散去。她听着心腹婢女低声汇报着行馆遇袭、萧翊珩为救“妹妹”大发神威、甚至击退“蛛网”顶尖杀手的消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渗出血来!
“英雄救美?呵……好一个情深义重!”宋如丝的声音因为嫉恨而扭曲,眼中燃烧着怨毒的火焰,“那个粗鄙无礼、只会装天真的贱丫头!她凭什么?!凭什么能得到萧翊珩那样神仙般人物的倾心相护?!就凭她那点可怜的心机吗?”她想起姜凝妧在揽月舫上那“天真无邪”的补刀,想起萧翊珩看她时那纵容的眼神,嫉妒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
“萧翊珩……那样清冷孤高的人,合该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应该被仰望,被供奉!而不是……而不是被那样一个不知所谓的野丫头独占!”宋如丝胸口剧烈起伏,姣好的面容因嫉恨而狰狞,“她该死!她必须死!只有她消失了……萧翊珩的目光……才会看向别处……”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
知府内宅,严秀茹闺房。
烛泪低垂。严秀茹独坐镜前,镜中的女子容颜姣好,眉眼间却笼罩着化不开的哀愁与失落。白日父亲的话语犹在耳边,萧翊珩抱着姜凝妧时那珍视如命的画面更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唯有你,妧妧,是我心之所系……”
“我的眼里,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她仿佛能听到萧翊珩对姜凝妧说这话时的温柔与坚定。心口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羡慕姜凝妧,羡慕她能毫无顾忌地扑进他怀里撒娇,羡慕她能让他那双清冷的眼眸为她燃烧,羡慕她……能拥有他全部的爱意。
“姜姑娘……你何其幸运……”严秀茹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泪水无声滑落,“可我又何其不甘……那样的人……那样惊才绝艳、如天上明月般的人……为何……为何就不能看我一眼?”这份求而不得的痴念,在无人处发酵,渐渐也酿出了一丝苦涩的嫉妒。她嫉妒姜凝妧,嫉妒她能独占那份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光芒。
赵珩密室。
赵酩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棋子光滑的表面仿佛映出萧翊珩清冷绝伦的侧脸。属下汇报着行馆后续的狼藉和萧翊珩寸步不离守着姜凝妧的消息。
“寸步不离?呵……”赵酩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却翻涌着比夜色更深的灼热与偏执,“越是护得紧,越是证明……她的存在,对他有多重要。”他将白玉棋子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要将其捏碎融入骨血,“如此重情,如此纯粹……这份光芒,怎能被那懵懂的小狐狸独占?她配不上!”
他眼前浮现萧翊珩持剑而立、剑气纵横的绝世风姿,那为了守护而爆发的、毁灭性的力量之美,让他心驰神摇,更点燃了他强烈的**占有欲**。姜凝妧的存在,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头,提醒着他,那光芒的核心,永远照耀着别人!
“快了……”赵酩低语,眼中闪烁着算计与残忍交织的光芒,“等‘黑羽’的‘礼物’送到,等严秀茹那颗棋子发挥作用,等临安城的风刮得再猛些……我倒要看看,你那‘唯一的光’,还能不能照亮你前行的路?当你孤立无援、四面楚歌之时,只有我……才能给你想要的庇护和力量!而你……终将成为我的笼中雀,只为我一人绽放光芒!”
行馆内室。
姜凝妧在萧翊珩的安抚下,终于哭累了,沉沉睡去,只是即使在梦中,小手也依旧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眉头微蹙,仿佛还在经历着可怕的梦魇。
萧翊珩一动不动地守着她,如同最忠诚的守护者。他看着她苍白小脸上残留的泪痕和脖颈间刺目的青紫,心头的杀意如同岩浆般沸腾翻滚。
赵酩的觊觎,夜魈的垂涎,宋如丝的怨毒,严秀茹的痴念……还有那隐藏在更深处的“那位大人”……这些因他而起的、扭曲的欲望,最终都化作了刺向姜凝妧的利刃!
他轻轻抚平她微蹙的眉头,动作轻柔,眼神却冷冽如万载玄冰。
“妧妧,”他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如同烙印般的吻,声音低哑,带着血腥的誓言,“是我不好,将你卷入了这漩涡。那些因我而起的觊觎与嫉妒,那些妄想伤害你、拆散我们的毒蛇……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深邃的、危机四伏的夜幕,惊鸿剑在鞘中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感应到了主人心中那滔天的战意与守护的决心。
“他们想要我?想要摧毁你?”萧翊珩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是修罗降世的凛冽杀机,“那就让他们来!用他们的血,来祭奠他们的痴心妄想!我会让他们知道,动我萧翊珩心尖上的人,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夜色如墨,风暴将至。而风暴的中心,那朵被他小心翼翼护在怀中的小茉莉,便是他逆鳞所在,是他即便堕入地狱、化身修罗也要守护的唯一净土。所有的嫉妒与觊觎,都将在这份决绝的守护面前,撞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