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进来。”
下人们不再拦着,郑秋华反手抓着匕首,眼睛怒瞪着荣仪贞,一瘸一拐从外进来,径直朝着荣仪贞走来。
紫电和青霜护卫在荣仪贞身前。
荣仪贞顶着杂乱的头发,慵懒歪头,打量郑秋华。
就见她眼睛通红,目光恨毒,下巴紧紧绷着,仿佛随时都能扑上来,一口咬断她的脖子。
“呵!你倒是睡的香啊!”郑秋华开口,声音嘶哑宛若一个疯子。
“你知不知道,我的仪珠这一夜是如何过的!”
“不知道啊。”荣仪贞摇头,随即笑道,“让我猜猜?”
“她死了,对吗?”
郑秋华眼泪涌出来,近乎癫狂:
“果然是你让人下的手,今早老爷差人来告知我这惊天噩耗时,我就知道,一定是你这个贱人!”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匕首,想象着刀尖扎在荣仪贞心口时的样子。
鲜血涌出时,荣仪贞一定很疼。
只有不停在脑海中想象这个画面,郑秋华才觉得心里舒坦一些,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可渐渐地。
脑海里荣仪贞的脸开始变得模糊,慢慢变成她可怜的仪珠。
荣仪珠心口插着匕首,嘴角流血,哭着对她说:“母亲,我好疼。”
“母亲,我想回家。”
“母亲,你救救我。”
郑秋华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不顾一切对着荣仪贞哭喊:
“为什么?!她是你的亲妹妹!”
“明明老爷就快要把她救出来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她!”
荣仪贞嗤笑一声:“你觉得是我杀了荣仪珠?”
荣仪贞站起身,看了她一眼,神情悠哉地坐在梳妆镜前,完全无视郑秋华的痛苦。
就像前世,郑秋华故意激怒她后,再让满府的人来看她的猖狂不孝。
而郑秋华本人,却故意神态悠闲出现在她身边,无视她的诉求与痛苦,任她大喊大闹,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
宛若府中一个透明人。
直到她越来越生气,如疯子般声嘶力竭的让人去侯府请舅母来为她做主,却更被荣淮厌恶。
荣淮认为她作闹,觉得她和母亲郑秋宁一样,从未瞧得起荣家,只会用侯府来压人。
“难道不是你吗?!”
郑秋华大喊一声,不顾形象到口水四溅。
果然,在极度的冷漠面前,饶是知晓这一套的郑秋华也变得更加疯狂。
“昨夜叶濯亲自将你送回荣家,今日珠儿的死讯就传了出来。”
“荣仪贞,你用什么说服了叶濯帮你杀自己的亲妹妹?”
郑秋华说着便要上前,被已经拿好剑的紫电和青霜用剑鞘拧住胳膊,控制起来。
郑秋华挣扎不得,边哭边笑:
“哈哈哈,你一定用了自己的身子吧?嗯?”
“就像你那个贱人娘那样,看见男人便走不动路,赔上全副身家,也要犯贱嫁给老爷?哈哈哈。”
“她活该!荣仪贞,你娘活该,你也活该!”
春晓站在荣仪贞身后为她梳头。
她看见二小姐一派闲适的态度下紧绷起的后颈。
哪怕身旁继母握着匕首要杀了她,不停口出恶言,二小姐依旧不慌不忙挑选今日要戴的珠钗。
但是……
二小姐紧握着珠钗做什么。
她拇指尖按住珠钗的银尖,被扎得流血,也不松手,又是为什么?
春晓有些心疼。
也是,小姐是她见过心性最坚定的人,但毕竟也是人。
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就会疼。
所谓心性坚定,也只不过是更能忍罢了。
“这支钗不配小姐今日要穿的衣裳,咱们换一支吧。”
春晓低头,伸手将已扎进荣仪贞拇指尖内的珠钗抢了回来。
她假装没看见被荣仪贞握进掌中流血的拇指,使劲放松着自己发紧的嗓子,俏皮道:
“小姐今日心情好,就戴这只镶了红珊瑚的吧,喜庆。”
荣仪贞无声抬眼望向春晓。
才发现这丫头在她身边养了这些日子,从前豆芽菜似的身板,如今已经圆润些了。
那头枯草似的干黄头发,用发油养出了些许亮光。
“好。”
荣仪贞点头,任由春晓帮她将发钗戴好,才重新站起身,面对郑秋华:
“说够了?”
郑秋华挣扎着,咬牙看着她。
荣仪贞道:“那接下来,该我说了。”
“我没有杀荣仪珠,我和叶大人从诏狱出来时,她还好好的呢。”
“至于是谁杀了她,那就要问一问你,有没有让荣仪珠知道一些她本不应该知道的秘辛呢?”
“而你,又将她知道这一切的事情透露给了谁?”
郑秋华如遭雷击,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
荣仪贞踱步站在郑秋华面前,眼睛在她脸上扫过,欣赏着郑秋华那副快要崩溃的神情:
“啧啧,真是可惜,若荣仪珠不知道这些,根本不用被灭口啊。”
“告诉她这些秘辛的人,分明是想要了她的命嘛。”
“哦,还有。我大云朝有规定,诏狱重地,除了父母亲子,谁都不能进去探望,连兄弟姐妹都不行。三妹妹却在这样的地方被杀……”
荣仪贞一脸嫉恶如仇道:“可见京中治安有多差。”
郑秋华倒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倒下去。
所以……
杀了仪珠的人,是荣淮?
就因为她说仪珠知道是荣淮和她联手杀了郑秋宁,所以荣淮就把他们的珠儿灭口了?
“不可能。”郑秋华摇头,大叫,“这不可能!”
荣仪贞敛了笑容,静静看着她。
郑秋华神色一怔,想起荣淮先前说的:
“这种事,瞒都瞒不及,怎么能告诉孩子!”
因为她让仪珠知道了这些不该知道的,所以把她害死了?
‘噔’的一声,匕首落地。
郑秋华全身无力,那双本就疼入骨髓的腿再也站不住。
紫电和青霜按照荣仪贞的要求,松开了人,拿走匕首。
郑秋华便如残废一般摔在地上。
她用手撑地,绝望落泪,半天才勉强张口发出声音:
“你知道你母亲的死因了,所以要报复我们对不对?”
荣仪贞望着她,神情肃穆,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她听见自己说:“母亲你说什么呢?我亲生母亲不是病死了吗?”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我有什么好报复的呢?”
她离郑秋华越来越近,微微俯身声音压低,仿佛一种提醒:
“我母亲会生病,我父亲也会生病,这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