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被纪委带走了?
纪委带他走干嘛?
一声闷雷在天边响起,吓得她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
心跳过快的余韵一直持续到她走到客厅坐下,胸腔在颤,她捂着胸口,手抖着拨通了许延津同事,那个小吴的电话。
听许延津讲过,这个小吴自从毕业一直跟着他,有三年了。
“喂?小吴,我是齐硕,延津的老婆。”
“嫂子您说。”
齐硕浑身冰凉,只觉得脑袋充血,血还是冷的,她尽量克制住,不让声音抖得太明显:“我家——他具体因为什么事情,你知道的吧?是违规了还是违法?”
窗外的雨越下雨大,玻璃窗上的水线变成涓涓流水,景色模糊成混沌的灰。
她一边听着电话里的解释,一边强自镇定的走到露台收衣服。
什么违规拿地,权权交易什么的,电话那头越说,她心越凉。
“——肯定是让津哥背锅的——”电话那头还有声音响起。
“有人举报——”
许延津才在集团干了几年,十年都还没满呢,他能干出什么违法的事情?最多就是白嫖点集团的办公用品回来而已,用得上纪委来找他约谈?
她木着脸将原本已经晾干,又被风吹雨打重新浸湿的衣服架了下来。
可是他们都说了,什么“背锅”,肯定不止白嫖点办公用品这么简单的,还被人举报了——
她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沿着脸颊一股一股的往下滑,淌进领口,滑进乳沟,不知道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是得罪什么人了?许延津平时在单位客客气气的,他能得罪谁呢,要是能知道,她也好提着礼品上门去赔礼道歉。
许延津不能倒,他是家里的天,以前他在,她什么都不用操心的,外头刮大风下大雨,都是许延津冒着雨收拾阳台的,身上湿透了也没关系,她身上总是干的。
就连赔礼道歉这种应酬交际,也都是许延津擅长的,两瓶酒,两条烟,下头再垫点礼金,只要他出马,事情总是能办成的。
可是现在人不在了。
也不知道纪委传唤人是个什么流程,她把湿哒哒的衣服重新又挂了上去,阳台上花盆里有两株刚冒芽的兰花,被疾风大雨打得摇摇欲坠,她也无暇顾及。
许延津出事了,她不能坐以待毙,他肯定是清白的,就算是有点什么,也不至于像那些新闻里的落马高官一样,锒铛入狱的。
最多撤职查办吧,她都能接受的。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是她的丈夫,是她以后孩子的爸爸。
她擦干了手上的水,打开旧手机给爸爸打了个电话,想让他找找关系,就算不能把人立刻放出来,起码探个底,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打个招呼让认识的人关照一下吧。
爸爸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些颤抖,他在国土资源局干了几十年了,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做到副处长也算是到顶了,当然是比不上那些权贵富豪的,但也算是经历了不少事情,依然能从他声音里听出紧张。
“我刚才托朋友,问了他在纪委的朋友。”
那边雨声也很大,噼里啪啦的,还有车辆喇叭的鸣笛声,爸爸的声音在各种杂音里发颤,“硕硕啊你先别担心,我还有个朋友,他有个姐夫也在纪委,是个领导,我先去问问,多问问,先弄清这个举报人,看看咱们能不能私底下调解,万一是误会呢。”
齐硕捂住嘴,眼泪从眼角溢出来,湿了满脸,她又不好意思让爸爸听到自己在哭,闷声道:“还是别问了,先回去,下大雨,外面路滑,不好开车。”
别人现在估计都对他们家避之不及。
权权交易,违法拿地。
敢举报肯定是有证据的。
还要连累身体不好的爸爸开车为自己奔走关系,腆着脸去看人脸色,齐硕默默流眼泪。
怎么会有她这样不孝的女儿。
齐硕心里焦躁难抑,要是许延津真的以权谋私,吞了赃款,到时候审计肯定是要一笔一笔清算出来,让他们吐出来的,她是审计,她最清楚的。
她打开手机银行,开始清点所有的存款,记得衣帽间的柜子下面还放着她的首饰,里面有她的三金,还有这些年买的金子银子珍珠宝石。
到时候真要还钱的话,上交的快一点,许延津应该也能早点回来。
就是不知道有多少?
“别怕。”电话那头,爸爸好像下了某种决心,“他肯定会回家的,大不了,我来顶,反正我也快退休了——”
“爸你胡说什么!”齐硕声调骤然尖锐起来,“还没到那地步,先等审计把账查了,要是差钱就把钱补上,就算真到了那一步——”
“也不用你定罪,跟你没关系!你不要管了!”
她又心酸又感动,更多的是悲怆,身上冷的像冰,好像整座屋子的顶被掀翻了,风和雨刷刷的往里刮。
原来是露台的门被吹开了,狂风携着雨飘进来,她浑身无力的走到露台边上将门关上,软软的瘫软下来,靠在玻璃门上。
一直到天彻底黑下来。
半夜,之前联系过的小吴终于将详细的经过发了过来。
这块地涉及到的当事方,除了许延津他们这边,还有一方,叫中行地产建筑有限公司。
许延津拿到这块地之前,中行原本也想要这块地,用来盖一个商圈。
她缓缓坐起身。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晚上没吃饭,她却一点也不觉得饿,打开查询软件,想查查这家公司的联系人,说不定可以联系上,让他们撤销举报呢?
某查上显示,中行关联方,最大的股东,嘉禾投资集团有限公司。
她翻到自己的包,取出夹层里的那张名片。
真的是顾嘉笙的公司。
齐硕拿起手机,拨通了顾嘉笙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