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闪电骤然划过,惨白的光照亮了光秃秃的露台,那些花盆也被收拾干净了,原本还挤的满满当当的露台,空荡荡的。
她怔怔的,忽然耳边一声炸雷,猛地一抖。
一只手抚上他的脊背,温热从他的手心传递到她的身体,前额贴在他的胸膛。
质地精良的灰色真丝衬衫一尘不染,她的眼前一片灰色,硬邦邦的肌肉隔着一层布料贴在她的额前,她这回没有再推开他。
任由他这样半抱着自己。
男人轻笑一声,待到雷声轰隆隆的散了,他拍了拍齐硕的背,声音温和:“这里住着不舒服,家具都旧了。”
“明天你跟我搬去我那儿。”他顿了顿,“还是今晚上就搬吧,也不用带什么东西了,我让人送新的过来。”
这房子的装修怎么看怎么碍眼,又小又旧,就连沙发也硬邦邦的,就在这里睡她实在有些影响他的兴致。
搬去他那里?
齐硕摇摇头,声音沙哑:“不行。”
“我还没离婚,搬去你那里不行的——”
到底是要娶回家的,怎么也不能太不给面子了。
弄的太抵触太害怕,影响以后家庭和谐。
听她着口气,倒是暗示他离婚了才可以搬过去的意思。
他是要继承老头子那笔遗产的,种花民族奉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一套儒学理论,家庭和谐,夫妻恩爱,瞬间能圈粉一波脑残粉,比什么出身什么学历有用多了。
当初老头子就是爆出出轨嫖娼私生子的丑闻,差点让君越退市清场,集团形象一落千丈,多亏了互联网没有记忆,这几年才好了点。
其实到现在他那个小弟车祸横死,网上还有骂老头子不积阴德,祸及子孙,他权当看个笑话。
男人点了点头:“明天就去把婚离了,我让律师和助理跟你一起。”
这房子也不能要了,他四顾打量这些家具,多看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
要不是为了收网,他也不至于买这么一套垃圾房子,好在也不贵,也就三百来万,有时候泡妞一个月也要花三百多万了,说起来齐硕性价比很高了。
不正中他当初的初衷,贤惠,省钱,还忠贞。
齐硕提起一口气,不敢相信他的话,这样的快,明天就要去跟许延津离婚,许延津怎么办?
前几天联系里头,涉嫌经济犯罪,已经移交监狱了,他一个人在冷冰冰的监牢,她说好了要等他出来一家团聚的,现在她要去跟他提离婚,她怎么开的了这个口?
她红着眼睛哽咽:“我现在不想离婚。”
三个佣人手脚很麻利,一袋一袋的黑色大袋子往外头搬走,里头装着衣服,鞋子,毛巾,甚至还有阳台上的花花草草。
她甚至不敢出言制止,如今是家换了主人,人在屋檐下,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心酸到极点,仓皇到极点。
买年前的男人又要她去离婚,离了婚然后呢?成为他的情妇?
她真的会被人戳脊梁骨戳死的。
一个有钱有颜的单身汉,怎么可能真的想要跟她结为连理,她不过是他的一道点心,不能把他的话当真。
顾嘉笙玩味的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不想离婚?
现在由不得她想还是不想。
他冷哼一声,走到阳台打了个电话。
一个电话的功夫,又有几个人进来,穿着工作服,不苟言笑,手脚麻利,这回不再是收拾生活用品,他们开始拆她的家。
沙发,电视柜,甚至那几个男人还进了她的主卧,开始拆衣柜和床。
“你们干什么?”
她声音骤然锐利,跑到主卧里拦在他们面前,那几人没有理会她,自顾自的把她的床拆成一片一片,床垫也被抬起来往外走。
“不要动我的东西!”
她和许延津的婚纱照摆台被扔到了地上,照片外的玻璃碎成一片一片,照片颜色依旧显眼,仿佛照相的那天还在昨天,她把照片捡起来,压抑着声音哭起来。
没有人理会她,他们机器一样在她身边进进出出,她余光瞥到两个人正在搬她的保险柜,心一颤,再也顾不上婚纱照,一把推开那两个男人,哑声道:“这是我的东西,你们不准动!”
“想动这些东西——除非我死了!”
这声音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些稚嫩的莽撞,估计主人从小到大二十几年里还是第一次这么对人说话。
对峙的时候,用自己的生命威胁对手,根本是最愚蠢的选择。
客厅的男人已经脸色有些阴沉。
都穷途末路了,还这样的嘴硬。
什么杀不杀,死不死的。
是被种花家的温良恭俭让驯化得太顽固?
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想搞节烈这一套?
驯兽的欲望蠢蠢欲动,手工进口的皮鞋一步一步踏在冰冷的地板上,屋子里的工人面面相觑,动作停滞。
见到他出现在门口,忙让出一条路,正好让他看到困兽一样当在黑色铁箱前的狼狈女人。
她在守着自己的最后一点财产,她所有的钱。
男人打量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乎也看到了她身后的箱子。
她的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下来:“我今天就搬走,我自己搬。”
这些家具还可以卖钱的,法院没有说法拍房还要把家具一并送了,箱子里的那些珠宝更是独属于她的。
男人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明。
原来是为了钱呢。
他缓缓勾起唇角,随口吩咐:“保险箱不用动,其他的都搬走。”
“不要拿走。”齐硕忍住羞耻和尴尬,“我要卖掉的。”
顾嘉笙点头。
不管卖不卖,这家里都住不下去了。
保险箱被顾嘉笙吩咐助理保管了,还费了他好几句的口舌,对她保证了安全——
绝不会让她的财产被人偷走,反正都在保险箱里,谁拿的走?
齐硕摸了摸兜里的保险箱钥匙。
她无家可归了。
她被他牵着手带到车里,木然的被他摆布。
星空顶的黑色劳斯莱斯后座,身上还穿着那套空荡荡的睡衣和淡蓝色针织外套,身旁的空间逼仄起来,是那个男人进来了。
她就这么成了他的情妇么。
今晚要住的地方是在一个极其宽敞气派的小区,就连物业都给每一栋配备了二十四小时的管家,见到深夜业主带着一位穿着睡衣拖鞋的女士回来,也丝毫没有惊讶的神色,恭敬的为他们按电梯。
“以后就住这里。”男人声音温和,“明天就去把离婚办了。”
他又说了一遍,身边的女人垂着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他其实不喜欢一句话重复第二遍,可是身边的女人显然这两天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说实话,他已经很收着力了。
当初有人跟他签了对赌协议又输不起跳了楼,他一小时都不让他遗孀多在已经属于他的房子里待的,那寡妇还在丧服里头穿着黑丝吊带,风韵犹存泪眼盈盈的对他暗送秋波。
他又看了一眼身旁穿着长袖长裤居家睡衣的女人,外头套着一件淡蓝色针织外套,光着的脚上穿着一双粉色塑胶拖鞋。
不对劲。
都是女人,反应怎么差别这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