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塔内部管道剧烈震颤，仿佛濒死的巨兽在抽搐。头顶、脚下、四周，无处不在的爆炸轰鸣和能量武器射击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刺耳的能源熔毁警报（“呜——呜——呜——！”）穿透层层金属壁垒，像冰冷的钢针持续扎入耳膜，带来一种末日降临的眩晕感。浓烟混合着刺鼻的臭氧味和金属粉尘，开始从管道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李维的脸在监控屏幕映出的爆炸火光和闪烁的警报红光中，扭曲得近乎狰狞。堡垒核心能源区那毁灭性的爆炸画面，如同烙铁般烫在他的视网膜上。那个佝偻的背影，那个熟练塞入爆炸装置的动作……老乔！负责后勤维护的老乔！竟然是深埋在他们心脏里的毒刺！一股混杂着被背叛的暴怒和冰冷恐惧的岩浆在他胸腔里翻腾。
“操！”他低吼一声，拳头狠狠砸在冰冷的管壁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但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愤怒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
“数据塔外围防御系统……离线百分之八十！”苏清雪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她强行压制着精神透支后的虚弱，双手在虚空中飞快滑动，调取着外部监控画面，“未来人‘清道夫’突击队已突破底层防御！三支小队，呈钳形攻势，正在快速清扫楼层，目标……直指我们所在的中央数据管道区！预计接触时间……五分钟！”她的指尖在其中一个画面猛地停顿，瞳孔骤缩，“他们携带了重型破拆装备！还有……高频定向声波阵列发射器！是针对密闭环境的‘清场’武器！”
高频声波阵列！李维的心猛地一沉。这玩意儿简直就是金属管道这种密闭空间的克星！不需要破开厚重的合金，强大的次声波和超声波共振，就足以在内部将人震成肉泥或者直接破坏大脑！刚才的“静默礼花”只是切断了神经链接，这“清道夫”的声波阵列，是要物理清除一切活物！
头顶和脚下的震动越来越猛烈，未来人部队推进的脚步声和武器充能声如同死神的鼓点，越来越清晰。沉重的破拆装备撞击金属结构的声音，如同巨锤砸在心脏上。管道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带着铁锈和绝望的味道。
“五分钟……”叶红菱的声音嘶哑，她背靠着扭曲的管壁，仅存的右手紧握着一把从未来守卫尸体上捡来的高周波切割刃，机械左臂的关节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那是力量积蓄到极限的信号。她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雌豹，眼神凶狠地扫视着上下方的管道接口，寻找着任何可能作为依托的防御点。“够他们把我们包圆了炸成肉酱十次！李维！你他妈不是鬼点子多吗？想想办法！怎么弄掉那些鬼哭狼嚎的喇叭？！”
鬼哭狼嚎的喇叭……声波阵列……
李维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几乎要冒出青烟。声波……共振……干扰……他猛地想起刚才用声波清洁器干扰切割光束的情景。原理！关键是原理！声波阵列再强大，它也是基于物理定律！它需要稳定的介质传播，需要特定的频率叠加才能产生最大杀伤！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飞快地在狭窄的管道内扫视。光滑的合金内壁，几个因刚才爆炸冲击形成的微小凹陷，通风口栅格……目光最终死死锁定了通风口栅格那细密的网格结构！网格！无数细小的孔洞！声波在穿过这种复杂多孔结构时，会发生散射、衍射、干涉……能量会被分散、削弱！如果能人为地、大规模地制造这种“混乱网格”……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混乱的思绪。
“通风口！拆掉它！快！”李维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音，他猛地扑向离他最近的一个通风口栅格，手指抠进网格缝隙，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掰！坚固的合金栅格在他蛮力下发出刺耳的呻吟，开始变形。
叶红菱虽然不明所以，但李维眼中那种近乎燃烧的疯狂让她没有丝毫犹豫。她低吼一声，仅存的右手连同机械左臂一起发力，“咔嚓”一声脆响，硬生生将另一块栅格从固定槽里撕裂下来！
“不够！远远不够！”李维看着手里一块扭曲的栅格，又看看下方越来越近、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监控画面中的红色光点，急得眼睛赤红，“我们需要更多！更大面积的‘混乱散射体’！把整个管道内部变成声波的迷宫！”
他的目光像雷达一样再次扫过管壁，最终落在了管道内壁上那些因爆炸和撞击形成的、不规则分布的凹陷上。那些凹凸不平的坑洼……如果能被放大，如果能布满整个管道内表面……
“清雪！数据塔内部结构图！快！承重最弱的纵向焊缝！还有……管道内部应力集中点！”李维几乎是吼出来的。
苏清雪强忍着头痛欲裂和身体的虚弱，指尖在虚空中划过残影。瞬间，一张半透明的、标注着密密麻麻数据和线条的三维管道结构图，投射在三人面前。其中几条贯穿整个管道长度的焊缝被高亮标出，颜色由黄转红，显示出其结构脆弱性。同时，十几个代表应力集中点的小红圈，如同恶疮般分布在管壁上。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李维的手指如同啄木鸟，飞快地在结构图上戳点着那几个最红的焊缝位置和最大的应力点，“红菱！用你最大的力量！砸这些地方！制造坑洞！越深越不规则越好！清雪！告诉我‘清道夫’声波阵列的预估主频范围和扫描模式！快！”
叶红菱二话不说，如同人形攻城锤，机械左臂高高扬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向李维指定的第一个应力点！
轰！哐！
坚硬的合金管壁应声向内凹陷出一个脸盆大的深坑，边缘扭曲撕裂！巨大的反震力让她手臂发麻，但她毫不停歇，立刻扑向下一个目标！每一次重击都伴随着金属的哀鸣和整个管道的剧烈震颤，灰尘簌簌落下。
苏清雪则紧盯着监控中快速推进的“清道夫”小队和他们肩扛的、造型狰狞的声波发射器阵列，瞳孔中数据流疯狂分析。“主频……锁定在15赫兹至40千赫兹区间！覆盖次声、可听声和超声波！扫描模式……复合式！低频次声波负责大范围压制和内脏共振，高频超声波聚焦切割和神经破坏！扫描速率……每秒三次全频段覆盖！”
每秒三次全频段覆盖！这意味着几乎没有死角，只有极其短暂的、不同频段能量交替的“间隙”！
“间隙……又是他妈的间隙！”李维咬着牙，一边将拆下的通风栅格暴力撕扯成更小的、形状不规则的尖锐碎片，一边大脑如同超频的处理器般运转。利用间隙制造干扰！但这次的目标是整个管道，是整个声场环境！单纯的声源对抗不行，需要的是环境改造！制造一个让声波阵列自身陷入混乱的“陷阱”！
他看着叶红菱在管壁上砸出的一个个狰狞坑洞，看着手里那些扭曲尖锐的金属碎片，一个更加疯狂、风险也更大的计划瞬间成型！
“红菱！停！够了！”李维大吼一声，阻止了叶红菱继续破坏管壁。他抓起一把尖锐的金属碎片，眼神疯狂地指向头顶上方一处被标注为最脆弱的纵向焊缝。“用这些碎片！塞进这条焊缝里！塞满！塞紧！还有这里！这里！”他又飞快地指向另外几处关键焊缝和应力点，“把碎片像楔子一样打进去！制造人工的‘薄弱点’和‘不规则反射面’！”
叶红菱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不是硬抗，而是引导和放大敌人攻击的破坏力！她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抓起一把碎片，如同最精准的外科医生，将尖锐的金属断茬狠狠塞入李维指定的焊缝缝隙中，然后用机械臂的蛮力，像打桩一样将其深深楔入！金属碎片与管壁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李维自己也没闲着，他将剩余的金属碎片和扭曲的栅格残骸，用最快的速度、以最混乱的角度，用拾荒者常用的速凝胶（一种粘性极强的未来工业废料）粘在管壁的各个坑洼和相对平整的区域。他像在进行一场疯狂的行为艺术，在光滑的管道内壁上“种植”出一片片狰狞的金属荆棘丛林。
整个管道内部，短短一分钟内，被他们改造成了一个布满陷阱、坑洞和尖锐金属突刺的、扭曲而危险的迷宫！
“清雪！”李维做完这一切，背靠着冰冷的、布满尖刺的管壁剧烈喘息，汗水混合着灰尘从额头流下，他死死盯着苏清雪，“声波阵列进入有效射程还有多久？它们第一波攻击的聚焦核心点！预测出来！”
苏清雪闭目凝神，强行压榨着最后的精神力，结合外部监控、声波阵列的推进速度和已知的武器参数进行高速计算。“倒计时：30秒！第一波攻击模式……低频次声压制起手！聚焦核心……预测为管道中段偏下区域，坐标（x37，Y-15，Z82）！”她猛地睁开眼，报出一个精确的内部坐标点。
李维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了那个坐标点附近管壁——那里，正好是他和叶红菱重点“照顾”过的区域，布满了嵌入的金属楔子和粘附的尖锐碎片！一个巨大的坑洞如同丑陋的伤疤盘踞在那里！
“就是那里！所有人！远离坐标点！找支撑点！固定自己！”李维嘶吼着，自己则像壁虎一样紧贴在远离该区域的一处相对完好的管壁上，双手死死抓住一个凸起的铆钉。叶红菱和苏清雪也立刻寻找掩体，将自己固定。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嗡——！！！
一种低沉到几乎无法听见，却直透骨髓、让人心脏都为之麻痹的恐怖震动，毫无征兆地从下方传来！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在深渊中发出了第一声不满的咕哝。低频次声波！它无视了物理障碍，瞬间穿透厚重的合金管壁，充斥了整个空间！
李维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狠狠揉捏！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耳膜被巨大的压力压迫得生疼。叶红菱闷哼一声，机械臂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苏清雪脸色惨白如纸，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强行维持的计算几乎中断。
这仅仅是开始！
几乎在低频压制的同一瞬间，一阵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让大脑瞬间空白的恐怖高频嘶鸣声骤然叠加而上！超声波！如同亿万根无形的钢针，从四面八方狠狠扎向身体每一个细胞！
“呃啊——！”叶红菱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仅存的右手死死捂住耳朵，但那种声音是直接作用于神经和骨骼的，根本捂不住！她的机械左臂关节处甚至爆出了细微的电火花！
苏清雪身体剧烈一晃，眼中维持的数据流瞬间溃散，她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精神链接濒临崩溃！
李维感觉自己的头骨都要被这双重的声波地狱撕裂了！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个被预测为攻击核心的坐标点区域！
来了！
轰隆隆隆——！！！
一声远比外部爆炸更加沉闷、更加令人心悸的巨响，猛地从管道内部炸开！仿佛有巨锤在内部狠狠敲击！
在李维他们布满“陷阱”的坐标点区域，管壁发生了恐怖的畸变！那些被强行楔入金属碎片、布满尖锐突刺和坑洼的薄弱点，在强大的、聚焦的低频次声波共振下，如同被引爆的炸药！
整片管壁如同被揉皱的锡纸，瞬间向内凹陷、扭曲！嵌入的金属碎片在巨大的应力下崩飞，如同致命的霰弹，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射向四周！粘附的尖锐金属荆棘被震得断裂、激射！那个巨大的坑洞边缘，合金如同脆弱的玻璃般龟裂、崩碎！
可怕的共振！李维人为制造的“薄弱点”和“不规则反射面”，如同一个精心设计的声学透镜，将“清道夫”声波阵列聚焦而来的恐怖能量，在局部区域疯狂地放大、集中、引爆了！
这剧烈的内部爆炸和结构破坏，产生了极其复杂的、混乱无序的声波反馈！如同在原本整齐的合唱团里扔进了一颗炸弹！
管道外，正对着该区域、肩扛声波发射器的几名“清道夫”突击队员，头盔显示器上代表声波稳定性的曲线瞬间变成了狂乱的毛刺！设备发出刺耳的过载警报！
嗡——！滋啦——！
他们肩上的声波阵列发射口猛地爆出一片紊乱的电弧！内部的精密共振腔和频率发生器，在反馈回来的、被管道内“陷阱”扭曲放大了数倍的杂乱声波冲击下，瞬间过载、损毁！
“警告！阵列核心频率紊乱！发生器过载损毁！”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清道夫”队员的头盔内响起。
其中两个发射器甚至发生了小规模的内部爆炸，火光和浓烟从散热孔喷出！扛着它们的队员被炸得踉跄后退，装备彻底报废！
第一波声波攻击，被李维这疯狂的环境改造战术，硬生生地用敌人的武器反噬了回去！
“成功了！”李维强忍着内脏翻腾和头痛欲裂，嘶哑地低吼了一声，眼中闪烁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丝狠厉。
然而，没等他们喘口气，苏清雪虚弱却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干扰只破坏了部分阵列！剩余‘清道夫’改变策略！放弃声波武器！切换为……实体破拆和能量武器强攻！目标……我们的位置！破拆激光已充能！接触……十秒！”
管道下方，未被破坏的声波阵列迅速后撤，取而代之的是几台造型粗犷、前端探出炽热钻头和切割光束发射口的重型破拆机甲！刺眼的红色激光瞄准光点，如同死神的凝视，穿透烟雾，牢牢锁定在他们藏身的管道区域！
十秒！真正的物理强攻！他们再无取巧的可能！
“妈的！没完没了！”叶红菱抹了一把嘴角震出的血丝，仅存的右手将高周波切割刃横在胸前，机械左臂发出低沉的充能嗡鸣，眼中燃烧着困兽犹斗的凶光，死死盯着下方即将被熔穿的管壁，“那就来吧！看谁先死！”
李维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被刚才共振爆炸撕裂的、布满了裂痕和孔洞的管壁，又看向下方那炽热的切割光束发射口，一个更加冒险、几乎是自杀式的念头瞬间成型——利用这千疮百孔的管道，打一场“地道战”！
“不能硬抗！下移！利用破洞！”李维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清雪！还能动吗？用你的‘丝线’，干扰切割光束的聚焦！哪怕零点一秒！红菱！跟我来！炸开下面的薄弱点！我们往下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