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烨城在平昌侯府时,楚心悠一味捧杀,表面对他宠溺,一片慈心纵的顾烨城一身公子哥儿习性,培养出禹都纨绔第一人。
轻浮,浪荡,吃不了亏,受不了苦,浮躁易怒,睚眦必报,徐枫林感觉这孩子冲动起来,比张二虎都虎。一身懒骨头,坐没坐像,站没站像,基本礼仪风范都没有,徐枫林是知道顾烨城是皇子,脑海浮现在禹都见到的皇太子,那通身的气度,两下一对比,啧!真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偏徐枫林又疼他,舍不得把用在张二虎身上的狠招往他身上招呼,只在顾烨城犯浑的时候,拿最简单的棍棒打。
棍棒揍了几回,这贵公子就开始玻璃心,气性大的跟徐枫林顶嘴,徐枫林也不是那很有耐心的主儿,棍棒下的劲儿就更大,顾烨城又气又委屈,直接犟性子上头不理他。
徐枫林一个头两个大。
他只会哄小孩子,不擅长管教大孩子呀!看着这宝贝疙瘩,他抓耳挠腮的无从下嘴。
顾烨城拧着一股劲儿,憋的胸膛敷敷的,真是气死他了,摆脱了兵痞子欺负,如今倒要挨徐枫林的打,那么粗的棍子,都要打断。
好在这半年间,他憋着一股劲儿,一鼓作气下了苦功夫把身板淬炼的梆梆结实,不然非得被打残不可。
更气的是,徐枫林对他有所保留,有厉害的内功心法,迟迟不愿教他。
少年每次见徐枫林如鹏鸟平底飞起,跃至几十丈高空,他就会在地面上激动的蹦跶,嗷嗷叫喊,让徐枫林教他,央了许多次,徐枫林都以他根基不稳为由搪塞他。
顾烨城天资出类拔萃,体魄健壮。经徐枫林指点这半年,进步飞快。
少年心性不稳,只小有所成,便沾沾自喜,要去找之前揍他的兵痞子算账,找回他丢失的脸面。
叫徐枫林知道了,直接给他拦住,张嘴直接开骂,骂他小人气量,废物点心,成不了大事!
十八九岁的少年哪儿遭得住别人这么贬低看轻,怒吼着不要徐枫林管,直接气哼哼离了徐枫林的营帐,回到他原来的几十个军士集中居住的破营帐。
徐枫林火冒三丈的去寻他,耐着火气劝诫他,今时不同往日,有些特殊情况他不知道,擅自离了他身边,恐怕要小命不保!
顾烨城哪儿听的进去,犯起倔劲儿,不肯回去,这缺德玩意儿,故意让徐枫林着急,他才能痛快。
后来,顾烨城每每回忆到自己的幼稚行经,都要脸红汗颜,骂自己真他妈不识好歹。
果然,第二天就出事了。
狂风呼呼的击打毡布,那破营帐太冷,顾烨城冻的后半夜才胡乱睡去。
天还未亮,一个脸生的小将领来点兵,雪蛮人突然来犯,已突破西闸道防线,急需兵员速去雪山谷谷口拦截,必须拦住雪蛮士兵继续往南,进犯大禹村庄。
顾烨城以往都是被锦衣玉食养着,第一次上战场,冷不丁还那么突然,心里还是怪怕的。
可少年人要脸呀!不愿意张嘴求助徐枫林,仗着自己又练了些本事,不知道天高地厚,稀里糊涂穿上甲胄跟着大部队就跑了。
那一回他几乎丧了命。
溜跑在大部队里的顾烨城,双眼懵懵的,根本搞不清状况。
一行军士停在雪谷口,没见雪蛮人的影子。
之前点兵的小将领挥着胳膊一阵捅咕,指了五个人进谷查探,其中一个就是顾烨城。
五人忐忑的往里走,一路查探,依旧没雪蛮人的动静儿。
雪谷里,冰天雪地,积雪厚的能把人埋了,脚下的这条小道,不过是两边万丈高的雪山夹出的细缝儿,顾烨城抬头,天亮了,高不见顶的雪山上,积雪亮的刺目,周围太安静,只有寒风的呜呜声和几人凌乱的脚步声。
顾烨城天生对危机敏感,他有些狐疑和不安。
“不对劲儿,太安静了。不行!不能再往前走,咱们先回去禀告......”
其他四个也忐忑的打鼓,听罢,纷纷应和着往回走。
突然,寂静无垠的雪谷里有轻微震动传来,声音微妙细碎不明显,有个老兵突然大喊
“跑,雪崩了”
其他几人闻声蹬起脚丫子狂奔起来,雪道难行,太滑,慌急中,滑倒好几次。
阎王逼着命,顾烨城不敢耽搁,爬起继续跑.......
颤动声越来越大,山体晃动的愈加明显,入眼的雪山活起来一样,诡异的抖擞着。
五人疯狂逃命,开始惊惧的嘶声哀哭起来.....
天地都在坍塌,雪崩!真的太可怕了。
顾烨城惶怕的狂奔,他身高腿长跑在最前面,颤着粗气,看着谷口方向急的头皮都哆嗦。
谷口太远,又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到。
突然--
两边积雪骤然倾覆,小道变成积雪堆积的一座小山。
他们被迫停,却一刻不敢停留,转身往反方向跑去,哪怕那边是雪山深处,估计也没什么食物,可能还有雪蛮人和吃人狼兽。
他们根本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往雪谷深处狂奔。
跑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前方的道路同样被堵住。
没了生路,周围积雪将他们围的死死的。
白色的世界纯净美丽,对他们而言是可怕的地狱,五人如同困兽在里面慌不择路的打转,面临死亡的恐惧让他们崩溃大哭。
咒骂老天的,求饶的,哭爹喊娘的,仓皇绝望......
顾烨城吓傻了,他不知所措,通红了双眼,死亡让他惊惧的嘴唇发颤。
“舅舅,舅舅,舅舅.......”
惊叫并不能阻止事态进展,数不尽的冰雪从天上袭来,慌措绝望的惊叫声瞬间被淹没,寂静中一片素裹.....
顾烨城跟其他四人一样,霎时没了踪迹。
就这么.....消失了!!!
徐枫林得到消息时,顾烨城已经埋身雪谷,不清楚埋在哪个地方。
血液仿佛已经冻僵,根本挪不动分毫,顾烨城悠悠转醒。
痛!全身都痛,可能是冻得,也可能是砸伤,他分不清,他虚弱极了,勉强抬起头用眩晕的视线望去,两边的积雪上方刚好搭着两个巨大冰块,有细小的缝隙透到下面来,他没有被闷死,他还活着......
“兄弟,还活着呢?”
有人说话!
顾烨城缓慢转动脖子,视线一片血红夹杂着刺痛,他头上有血流进眼睛,又冻成了雪渣子刮在眼膜上。
原来边上有个同样走运还没死的军士,完全动弹不了,声音微弱,满头鲜血,情况比顾烨城更惨。
“还---还不如直接....死了呢...”
那人哀哭的声音微弱似无,奄奄一息....
“可怜我阿爹阿娘,只我一个儿子,呜呜呜.........”
“别”
顾烨城嘶哑着嗓子艰难开口。
“兄弟,你,你别存死志,我舅舅他很厉害,他会来救我的,顺手把你带上,你坚持一下”
顾烨城额角上的血贴着皮肤仍被冻成半固体,还在慢慢涌流。
失了太多体温,嘴唇黑紫,还在劝慰那人,顾烨城不是好心,他是怕,他需要一个活人陪着说说话。
他不想一个人,孤独等死......
太快了!从离开营帐到埋身冰雪,不到半个时辰。
舅舅得到消息没有?
他会不会很生气,直接就不管他了?
人到了这一步,一脚踏进鬼门关,仿佛才是真正开了智。
他性子差劲极了,又一身毛病,在长辈面前根本不讨喜。
其实舅舅真的疼他不是吗?骂也是疼他,打也是疼他,教他兵法,授他武学,坐姿不端要骂!徐枫林站着时他敢坐着,抬棍就打,练功敢犯懒更要打,严苛到近乎无情,跟楚心悠对他的教养,简直是两个极端。
可顾烨城就是知道舅父疼他,他有人管教的,他不是野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