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实臂膀环护成带热度的保护圈，将小少年环搂在臂弯范围，揉着他后背安抚，顾烨城拼命遏制惊忧散发最大的耐心，没有催促他。
过了一会儿。
小少年缓缓抬起头，扬起脸去看抱住自己近在咫尺的男人。
顾烨城呼吸颤抖的倒抽一口气，眼眸瞬间爬满血红。
徐凡心脸上严重的地方缠着白布，不严重的地方露着，却红肿乌紫，一只眼睛肿的只剩一条细缝，另一只眼睛的眼白里全被淤血堵满，期期艾艾看着顾烨城，血色褪尽的嘴角没有下瘪，意外坚强的没有哭。
徐凡心“哥哥--”
顾烨城哭了。
他怔怔看着小少年伤痕累累的脸，晶莹在赤色的眼眶蓄满，又无声的滑落。
徐凡心很坚强，一向娇气的人突然横遭了大罪，反而没有哭闹。
小手摩挲到顾烨城脸上，指尖感受到一片湿润，视线模糊中意识到哥哥哭了，才急的不行。
徐凡心“哥哥你别哭，我不疼的喔！”
手指破点皮都要翘着手指蹙着委屈巴巴的眉毛到处撒娇找安慰的人。
他说他不疼。
颤抖的举起手，顾烨城想摸摸他的脸，手掌却凌空顿住，怕弄疼他。
他睁大双眼仔细的去看徐凡心，却隔着泪水怎么都看不清楚。
模糊视线中，徐凡心看见一个大手的影子停在脸边，隔开两寸空隙还是能感受到那手掌的温度。
本能蹭上去，他也还顾着自身的伤处，已经很轻很小心了，还是疼到难忍嘶嘶抽出气音。
他撤开笑颜安慰哥哥，可惜脸上缠满白布只嘴角勾起的弧度隐约能看出他在笑，反倒牵动顾烨城连接心脏的痛感神经，痛彻心扉再升级。
徐凡心“没有很疼呢，就一点点，哥哥你不要担心喔”
顾烨城视线里的嘴唇毫无血色近乎白色，像前世徐凡心那样，前世今生的徐凡心此刻恍若重合，一声声‘哥哥’激发的两世痛楚累加，如钝刀翻滚在心脏豁开一道一道涌着鲜血的口子。
好疼。
恨不得为他身上痛楚生受，此刻清晰不打折扣落在心间。
要疼死。
可心痛慾裂也并不能减弱徐凡心身上分毫痛楚！
眼泪从红眼眶滑落，顾烨城的双眸在泣血。
嗓音呕哑到恐怖“谁干的！”
徐凡心那只充血没肿的眼睛闪烁了下，按照推理，小厮及时归来，那史赫虽失血过多，但勉强留一条残命尚可。
可若顾烨城动手，转圜的余地有多少？
“哥哥，等明天池阁爹爹和爹爹回来再说吧！你哪都儿不要去，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顾烨城环住了纤薄的少年，温柔着语调，在白净耳朵落下一个柔软轻吻，在烛火昏暗的后衙屋子里，安静拥着被伤痛搅碎的小少年。
顾烨城“好！”
寒潭般冰冷杀意被收在眸底，手掌一下一下轻拍着安抚的力度落在徐凡心肩背，心底阴鸷弑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疯长。
徐凡心稍稍安心，搂着男人的腰，好像这会儿，紧绷的身心才真正松懈下来，他眼皮强撑着不肯睡去。
哥哥真的疼他。
他得看着哥哥。
精神体力都透支到干涸，显然强撑不了多久，徐凡心还是在顾烨城的安抚哄慰下，闻着熟悉的温暖味道沉沉睡去。
在床边又守了一会儿，见床上的少年已经睡的熟透，他起身拿起床边暂放的长刀，轻合上了房门。
入夜徐凡心没归家，这会儿花满栀铁定开始一路要找过来，派了个小捕快往徐家方向迎一迎后，顾烨城往夜幕中走去。
顾烨城在夜深人静的黑夜中独自穿梭，视线穿过霭霭夜色，面色从容，内心的理智在无声的进行阻拦抗争。
可他依旧一步一步的踏着步子没有丝毫停顿。
先就近敲开了程锦家的门，一番询问，没有收获。
后脚步轻点浑身内力灌涌往柳风絮家方向飞掠，垂眸的夜色下是花满栀着急匆匆的在荻花街穿行，半空中的顾烨城依旧速度不减。
再须臾，人已落至贺家破门边前，咣咣咣砸响院门，柳风絮披衣来开门，见是顾烨城，一脸惊诧。
这接近深夜，怎么？！！
顾烨城面容宁静却流露出令人窒息的冷漠，在夜色的遮掩下依旧毛骨悚然。
音色低沉的嗓音冰冷透骨“我来问，你来答！”
“白天下晌，凡心去医馆找过你，是或不是！”
不是习武之人，柳风絮夜视能力一般，看不清顾烨城神色，却也能听出这声音已然比记忆中的沉稳清冽要可怖太多，他乖顺依问照实回答。
柳风絮“是，没说几句话。”
“他见我在忙着，就先走了，说‘改天再找我玩儿’”
顾烨城“凡心当时可有什么异常？”
柳风絮“今日衙差也问过我，欸没什么异常呀！他当时好好的呢！”
这时，晚风将夜云吹散开，月华得到缓息，沉甸甸从天空洒落，穿透苍茫大地照出顾烨城的脸朦胧显现。
借着单薄皎洁月色，看不太清只觉顾烨城脸色幽暗冷凝，柳风絮低头瞥见他手里紧攥的纲刀，月光下映出刀鞘黑峻木面散发森森杀气的雾面微光，柳风絮脸色眸光皆频闪。
柳风絮“烨城哥，到底怎么了，凡心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我今天问衙差，那衙差也不肯说。”
顾烨城更冷凝出寒冰音色“被欺负了！”
夜色中柳风絮眼神闪烁出晦暗不明“被....欺负了？”
稍顿后，柳风絮边思索边说话。
“烨城哥，今天凡心在医馆，遇上过史赫史公子，史公子还跟他开玩笑捂他眼睛来着，凡心好似有些不高兴，嗯--也没说什么，两人并未发生口角，嗯--这不算什么异常吧！”
还算平静的神情猝然狠厉骤增，在黑夜里恍若冤鬼戾气啸天，顾烨城转身，踮脚越向空中。
柳风絮抬头，男人黑袍凛冽，向巨大的中秋圆月飞驰，顷刻化作一个黑点转眼不见。
关上门后，圆月又被乌云遮蔽，小院子里只剩下浓稠漆黑，柳风絮独影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