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跨马游街、鹿鸣宴的喧嚣余韵尚在荣国府上空缭绕,另一股更加汹涌的浪潮便已拍门而至——大周皇家海贸公司的第一次远洋船队,满载着东方的丝绸、瓷器、茶叶,历经数月风浪,终于平安返航!
随之而来的,是那场由皇帝亲自主持、轰动整个神京城的拍卖盛典!来自异域的香料堆积如山,闪烁着神秘光泽的宝石琳琅满目,巨大的象牙、珍奇的珊瑚、稀有的木料…一件件稀世奇珍,在无数双贪婪、狂热的目光注视下,拍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天价!白花花的银子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流入内库和皇家海贸公司的账房!
养心殿内,皇帝陛下看着户部尚书呈上来的、那厚厚一叠几乎能砸死人的盈利账册,乐得合不拢嘴,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他兴奋地在殿内踱来踱去,拍着大腿:“发了!发了!我就知道!跟着兄弟你混,绝对没错!哈哈哈!”
当晚,皇帝陛下以“犒劳功臣”为名,硬是把刚刚回府准备补觉的贾瑛又召进了宫。御膳房流水般送上珍馐美味,窖藏多年的御酒开了一坛又一坛。兄弟二人屏退左右,毫无形象地席地而坐,勾肩搭背,推杯换盏。
“兄弟!痛快!真他娘的痛快!”皇帝陛下舌头都有些大了,用力拍着贾瑛的肩膀,“你是没看见那些老家伙在拍卖会上的脸色!眼珠子都绿了!哈哈哈!恨不得扑上去抢!让他们当初反对!肠子都悔青了吧?”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主意!”贾瑛也喝得微醺,得意地晃着酒杯,“这才哪到哪?等着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南洋,西洋,东洋…咱大周的船队,要把全世界的银子都赚回来!”
两人喝着,笑着,回忆着穿越前的点滴,吐槽着朝堂上的老顽固,畅想着未来的宏图伟业。从黄昏喝到月上中天,又从月上中天喝到东方泛白。御案上堆满了空酒坛,地上滚着啃光的骨头。直到天光微亮,贾瑛才被两个小太监架着,摇摇晃晃地送回了荣国府。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荣国府门前,早已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比之殿试放榜那日,有过之而无不及!身着各色官袍的权贵、绫罗绸缎的豪商、勋贵府邸的大管家…各路人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将宽阔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熏香、汗味和一种名为“疯狂逐利”的焦灼气息。
荣国府这边,贾母坐在荣庆堂,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喧嚣,看着下人们脸上掩不住的与有荣焉,心中五味杂陈。她活了这么大岁数,历经两朝沉浮,也从未见过如此景象——连她丈夫贾代善位极人臣、权倾朝野之时,也未曾有过这般无数跺跺脚京城都要抖三抖的人物,为一个并非贾府嫡系、甚至曾被她厌弃的庶孙而蜂拥登门的盛况!这让她在感慨贾家终究因他而重获荣光的同时,心底那丝被时代抛弃的无力感与酸涩愈发深重。
贾政在荣禧堂中,红光满面,腰杆挺得笔直,正陪着几位身着绯袍的二品大员说话。对方言辞间极尽恭维,将贾家祖宗八代都夸出了花,尤其强调贾母“教导有方”、“福泽深厚”,才养出贾瑛这等麒麟儿!贾政嘴上谦逊,脸上那份得意却怎么也掩不住。
王夫人坐在下首,脸上那层得体的笑容如同精心描画的面具,僵硬无比。听着那些刺耳的奉承,看着丈夫那副扬眉吐气的样子,再想想自己那个依旧在内帏厮混、对功名深恶痛绝的宝玉,她只觉得心口如同被滚油煎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印痕,也抵不过那噬骨的嫉恨与怨毒。
屏风后面,探春、迎春、惜春、林黛玉、薛宝钗等姐妹也悄悄聚在一起,透过缝隙看着外面这从未有过的、只为一人而起的沸腾景象。
“天爷!这…这比上回三哥哥中解元时还要热闹十倍!”探春压低声音,眼中满是震撼,“你们看!那是户部陈尚书!还有安国公本人!都亲自来了!”
“都是为了三哥哥的海贸公司!”惜春小脸激动得发红,“三哥哥真是太厉害了!连皇上都离不开他!”
迎春也感叹:“是啊,这声势…怕是满京城独一份了。”
林黛玉透过缝隙,看着外面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此刻却堆满谄媚笑容的权贵面孔,心中波澜起伏。骄傲、甜蜜、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他昨夜定又被皇上拉着喝酒到很晚吧?她目光下意识地搜寻着,却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薛宝钗脸上依旧是温婉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如同精心计算过的角度,完美却少了几分温度。看着外面那些为了“股票”红利而疯狂的权贵,再想想薛家如今在商场上的艰难,以及上次错失入股良机的懊悔,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她薛家,太需要攀附上这棵参天大树了…可惜…
就在荣禧堂内喧嚣鼎沸,众人心思各异之际,一个身影终于姗姗来迟,出现在门口。
正是贾瑛!
他显然刚从宿醉中被吵醒,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着,有几缕还桀骜不驯地翘着。身上只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月白色的细棉寝衣,领口大大敞开着,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和小片结实的胸膛。他睡眼惺忪,一边往里走,一边旁若无人地打着长长的、惊天动地的哈欠,眼角甚至挂着一点生理性的泪花。那副放荡不羁、甚至可以说衣冠不整的模样,与满堂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权贵形成了极其刺眼又极具冲击力的反差!
然而,那些官员、勋贵、豪商们看到他,非但没有露出丝毫不满或轻视,脸上的笑容反而瞬间如同见了亲爹般更加灿烂和热切!谄媚的声浪瞬间拔高!
“靖安伯!”
“伯爷安好!伯爷辛苦!”
“伯爷真乃性情中人!潇洒!真潇洒!魏晋遗风啊!”
“伯爷为国操劳,夙兴夜寐,实乃吾辈楷模!下官等冒昧叨扰,罪过罪过!”
各种肉麻到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奉承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贾瑛被这噪音吵得眉头紧锁,不耐烦地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他看也不看那些堆满笑容的脸,径直走到主位旁一张空着的太师椅上,如同没骨头般瘫坐下去。有小厮机灵地奉上浓茶,他接过来,也不顾烫,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这才长长吐出一口带着酒气的浊气。
他放下茶盏,目光懒洋洋地、带着浓重睡意和毫不掩饰的厌烦扫过满堂热切的脸,声音沙哑,带着宿醉后的不耐和一种混不吝的霸道:
“行了!都闭嘴!少拍马屁!” 他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奉承,“爷我昨晚半夜才被上头那位放回来,拢共没睡够两个时辰!现在脑子里是一锅浆糊,耳朵是摆设!没心情听你们这些废话!”
他顿了顿,在众人惊愕、尴尬、却又不敢发作的目光中,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点令人心头发毛的威胁:“惹人清静,那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懂不懂?有事?赶紧说事!说完滚蛋!别耽误爷补觉!”
满堂死寂!
那些堆满笑容的脸瞬间如同被冻住!奉承的话卡在喉咙里,如同吞了苍蝇般难受!一个个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位敢在金銮殿喷人、敢威胁皇帝、如今又敢在金殿喷人、敢威胁皇帝、如今又敢在满堂权贵面前放言“天打雷劈”的爷!这…这简直是无法无天!可偏偏,无人敢质疑!无人敢不满!
屏风后的众姐妹也被贾瑛这惊世骇俗的“起床气”震得目瞪口呆,随即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连忙用帕子捂住嘴,肩膀耸动。林黛玉又气又笑,低声啐道:“这混人!真是…什么混账话都敢往外蹦!” 可那眼底深处,却分明藏着一丝纵容和无奈的笑意,甚至…还有一点点被他这无法无天气场所吸引的悸动?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汹涌、更加小心翼翼的谄媚浪潮!
“是是是!伯爷息怒!我等该死!打扰伯爷清梦!”
“伯爷真性情!快人快语!下官佩服!”
“伯爷为国事宵衣旰食,实乃社稷之福!我等感佩万分!”
众人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更加卖力地奉承,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昨夜又被皇上留到半夜?这得是何等深厚的圣眷?!这贾瑛,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恐怖得多!难怪敢如此嚣张!
“说—事!”贾瑛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那响声如同惊堂木,震得众人心头一跳。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七嘴八舌,小心翼翼、争先恐后地问起那“大周皇家海贸公司”增发新股、或是下次出海船队“入股”之事。
贾瑛强忍着翻涌的酒意和砸东西的冲动,用最简洁、最粗暴、最市侩的语言解释了一遍:“…公司暂时没新股!下次出海?等着!船队回来再说!想参股?行!规矩照旧!一股一百两!银子说话!谁先送来登记,谁就有份!风险自负!怕亏本?门在那边,好走不送!想买的,赶紧滚回去准备银子!抬到爷这里!找我的管事秋水姑娘和老七登记!过期不候!爷没空跟你们磨牙!”
他这番“解释”,非但没让众人退缩,反而如同在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巨大的利润就在眼前!上次没赶上的人悔青了肠子,这次岂能再错过?巨大的狂热瞬间点燃!
“伯爷!下官认购三千股!银子马上送到!”
“伯爷!我们庆国公府认购五千股!”
“伯爷!江南盐商总会认购一万股!”
“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