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伏尔加，停在四九城一处僻静的安全屋外。
孙志高被人从车上架下来，双腿还在打颤。
当他看到车里那个安然坐着，正在抽烟的年轻人时，再也撑不住，双腿一软就要跪下。
“张……张科长……”
他知道，自己这条命，又一次被这个男人从鬼门关前硬生生拽了回来。
张西范没有回家。
他走进安全屋。
屋里，林晚早已等在那里。
她的脸色，比外面的夜色还难看。
就在十几分钟前，她带着专案组的人，还在三条街外对着地图，紧张地研究最佳突入方案。
结果呢？
她的人连杀手的影子都没摸到，这边，张西范已经完成了清剿、救援、外加打包活口的全套流程。
这已经不是效率的差距了。
这是降维打击。
她感觉自己像个拿着弹弓的孩子，在围观一场现代化战争。
“你的人？”林晚看着张西范。
“我的。”张西范答得干脆。
“尸体呢？”
“账房会处理，明天一早，他们会变成几个失足掉进护城河的醉鬼。”
林晚不说话了。
她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男人，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无力。
屋子的角落里，周海正在“审讯”那个活口。
没有惨叫，没有哀嚎。
只有周海不带任何情绪的，像是机械操作一样的声音，和那个杀手越来越粗重的喘息。
那个叫蝎子的男人，是王副部长手下的死士，嘴硬得像块石头。
可在周海面前，他的精神防线，就像纸糊的一样。
不到五分钟，就崩溃了。
“我说……我说……”蝎子的声音，像破风箱一样，“杀……杀孙志高，只是……只是第一步……”
林晚立刻竖起了耳朵。
“是……是障眼法……王副部长真正的计划……是那批军火……”
蝎子断断续续地吐露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血液都快要凝固的秘密。
“部长他……他要我们的人，用那批从黑山弄出来的武器，在……在西单，或者王府井……制造一场大乱子……越大越好……”
“然后，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指向悍然抢劫国家仓库，造成军火外流的……张西范！”
轰！
林晚的脑子，像被一颗炸弹引爆。
她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终于明白了。
张西范在黑山拿走的那批军火，既是他的战利品，也成了一个随时能把他炸得粉身碎骨的定时炸弹！
王副部长这一手，太毒了！
这是一箭双雕！
他不仅要弄死张西范，还要把她和陈岩的专案组，死死地钉在“监管不力，勾结罪犯，导致浩劫”的耻辱柱上！
到时候，张西范是暴徒，他们就是帮凶！
谁也跑不掉！
林晚看向张西范。
她以为会看到一张同样震惊或者愤怒的脸。
然而没有。
张西范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只是安静地听完，然后，看着脸色煞白的林晚，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林组长。”
他的声音很轻。
“现在，你和我，才算是真正的自己人。”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懂了。
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合作关系。
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张西范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
“他想玩，我们就陪他玩大一点。”
他转过身，对周海吩咐道。
“给陈组长打个电话。”
“告诉他，我要见他。”
“就说，我要送王副部长一份回礼。”
安全屋里，烟雾缭绕。
陈岩冲进来的时候，带起一阵风，把桌上的报告吹得哗哗作响。他那张常年紧绷的脸，此刻像是被冻裂的冰块，每一道皱纹里都塞满了惊怒。
他看到了那个被捆在椅子上的杀手，看到了林晚煞白的脸，最后，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死死锁定了坐在沙发上的张西范。
这个年轻人，是所有风暴的中心。
“张西范！”陈岩的声音，像是从胸膛里硬挤出来的，带着一股铁锈味，“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晚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刚刚经历了人生观的重塑。十几分钟前，她还在地图上指点江山，研究怎么冲进去救人。结果人家张西范一个电话，外面的事情就办完了。
自己这边像是在玩红白机，人家那边直接是全息投影作战，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
张西范抬起头，把手里的审讯报告扔到桌上。
“陈组长，你这话问错了。”
“不是我想干什么。”
“是王副部长，想干什么。”
他指了指那个还在漏尿的杀手“蝎子”。
“他想杀孙志高，只是个开胃菜，虚晃一枪。”
“他真正想要的，是用我从黑山拿走的那批军火，在王府井，炸死一个来访的西亚小国使节。”
张西范站起身，走到一张巨大的四九城地图前，拿起红铅笔，在王府井的百货大楼上，画了一个刺眼的红圈。
“然后，他会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我身上。”
“一个悍然抢劫国家仓库，造成军火外流，引爆国际争端的暴徒。”
张西范转过身，看着脸色已经从铁青变成酱紫的陈岩。
“而你们，陈组长，林组长，就是我这个暴徒的同伙，是监管不力，导致浩劫发生的罪人。”
“到时候，他清理门户，你们背上黑锅。他大获全胜，我们万劫不复。”
陈岩的呼吸，乱了。
他戎马半生，见过无数阴谋诡计，但没见过这么毒，这么绝的！
这是一张天罗地网，要把他们所有人都活活勒死在里面！
他看着张西范，这个唯一的变数。
“你的计划。”陈岩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了。从踏进这个门开始，他就被绑上了张西范的战车。要么一起冲出去，要么一起车毁人亡。
“计划？”张西范笑了，“王副部长这么给面子，亲自给咱们搭舞台，咱们要是不上去唱一出大戏，岂不是太不给他面子了？”
“他要栽赃，咱们就把赃物给他备齐了。”
“他要人，咱们就把人送到他眼皮子底下。”
“他要炸弹，咱们就给他个最响的！”
林晚听得头皮发麻，她忍不住开口：“你疯了？！”
“疯不了。”张西超走到地图前，手指在上面划动，“王副部长生性多疑，我们直接把军火藏起来，他反而会怀疑有诈。”
“所以，我们要反其道而行之。”
“林组长，你通过专案组的渠道，故意泄露一份假情报出去。”
“就说，我张西范，今晚要在西郊的废弃水泥厂，和南边来的买家，交易那批军火。”
“王副部长得到消息，一定会派他最信任的死士，来一个人赃并获。”
“他的人，会假扮成买家，带着钱来。同时，他真正的杀手，会埋伏在周围，准备引爆炸弹，把我和所谓的‘买家’一起炸上天，造成一个黑吃黑的完美现场。”
陈岩的脑子飞速转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
“没错。”张西范打了个响指，“他要玩狸猫换太子，我们就给他来个偷天换日。”
“我们的人，假扮成我的手下，去跟他的死士交易。”
“而那个他准备好的，用来栽赃的炸弹，我们提前把它换成一个……哑炮。”
“我要让王副部长最信任的人，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按下那个引爆‘罪证’的按钮。”
“我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布下的杀局，变成送自己上路的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