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逸站在石桌一端,手指点着那本摊开的笔记,语气带着一种紧迫感:“诸位,吴晟兄弟带回来的这些记录,恰恰印证了我的担忧!看,‘别信任何人’、‘身份要烂’、‘退路可能失效’……这些是什么?是警告,是幸存者用命换来的教训!但更说明了什么?说明真正系统、深入、能让我们在虎狼窝里游刃有余的情报工作,其复杂与凶险,远超我们之前的想象!”
他目光扫过清澜、羽澜、素澜、锦铎,最后落在吴晟身上:“我们‘渊渟’若要立足,若想在未来的风雨中有所作为,甚至是为安庆之殇复仇,情报能力绝不能是短板!如今我们对此的认知,连‘皮毛’都算不上,仅仅是一些‘避坑指南’。这就像是学剑,只背熟了哪些姿势会扭伤手腕,却从未真正挥过一剑,不知如何发力,如何格挡,如何刺中要害!这对于一个志存高远的势力而言,是致命的缺陷!机会就在眼前,虽然险,但也是最快补上这块短板、获取‘真知’的途径!”
清澜立刻反驳,她的声音依旧清晰冷静,但眉宇间也带着因反复争论而生的疲惫与坚持:“赵兄,我从未否认情报的重要性,也感激吴晟师弟带回的这些用血换来的警示。但正因为其凶险远超想象,我们才更应慎重!‘渊渟’初创,根基未稳,百事待兴。资金从何而来?修炼资源如何持续获取?招募的人员如何培训、管理、凝聚?哪一项不是关乎存亡的要务?我们的人力、精力、本就有限的资源,应当聚焦于这些更基础、更可控的环节,徐徐图之,逐步壮大。何必在自身实力尚弱、经验几乎空白之时,就非得去触碰最危险、最不可控的情报领域,尤其是天冥殿这样的龙潭虎穴?”
她看向众人,语气恳切:“难道我们培育药草、经营市集、接取任务、磨练配合,这些就不是积累?就不能逐步提升实力、获取资源、赢得口碑?为何一定要将核心成员置于十死无生的险地,去追求那虚无缥缈且代价可能无法承受的‘实践经验’?一旦失手,折损的不仅是个人,更是整个‘渊渟’好不容易聚拢的士气与未来!我们赌不起!”
羽澜抱着手臂,她性格直率,此刻也有些纠结,看了看大姐,又看了看赵玄逸,开口道:“大姐说得对,安全第一。咱们‘破军’还没练出个样子,直接扔到魔窟里,确实是送菜。但赵大哥的担心也有道理,光知道怕,不知道里面到底怎么回事,以后真对上了,还是抓瞎。” 她倾向于清澜,但对赵玄逸的忧虑表示理解。
素澜则更直接地站在清澜一边:“我同意大姐!咱们现在这点家底,经不起折腾。赵大哥,我知道你心急,但饭总要一口一口吃啊。先去把能赚到的钱赚了,能提升的实力提升了,再去想那些危险的勾当也不迟嘛!”
锦铎挠了挠头,他的立场有些微妙。作为“太仓署”的构想者,他天然倾向于稳健经营,对高风险投入本能抵触。但赵玄逸描绘的“情报能力”对未来发展的重要性,又让他觉得似乎有些道理,只是这风险成本太高。他犹豫着说:“这个……情报嘛,确实重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过清澜妹子说的也在理,咱们现在本钱小,经不起大风浪。要不……再观望观望?看看别人去的结果再说?或者,咱们能不能只派一两个人去‘学习学习’,不深入核心?” 他试图折中,但这提议显然无法满足赵玄逸获取深度经验的诉求,也未能打消清澜对安全的核心担忧。
吴晟没有急于表态,他更多是在观察和倾听双方的论据。赵玄逸的急切与清澜的审慎,都各有坚实的立足点。
见口头争论难以达成一致,清澜提出了一个办法:“既然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而此事关乎重大,不若便以投票决定。在场核心六人,各有一票。赞成赵兄提议,报名参与此次探查任务的,举手。反对的,不举手。如何?”
众人互相对视,最终点头同意。
“同意报名者,请举手。”清澜说道。
赵玄逸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目光坚定。锦铎左右看了看,犹豫挣扎了片刻,想到那可能的巨大风险和对现有“资产”的威胁,最终还是没把手举起来,只是对赵玄逸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清澜、羽澜、素澜自然没有举手。
吴晟沉吟片刻,缓缓摇了摇头,也没有举手。他并非不认同情报的重要性,但他认为,在缺乏最基本专业支撑和更充分准备的情况下,贸然踏入那种环境,生存概率太低,获取有效经验的可能性更微乎其微,代价与收获可能严重失衡。
“同意者,一票。反对者,五票。”清澜平静地宣布结果,“既然如此,此事暂且搁置。我‘渊渟’现阶段,不参与此次宗门探查任务。重心仍放在内部建设、资源积累与成员提升上。”
赵玄逸看着结果,脸上并未露出太多失望或恼怒,只是那绷紧的嘴角和眼中一闪而过的急迫,显示他内心并非全然平静。他缓缓放下了手,沉声道:“既已投票决定,我自当遵从。只是,希望诸位莫要忘了今日之议。短板若不补,他日必受其制。”
议事暂告段落,众人各自散去忙手头的事情。
吴晟走到正在独自擦拭青龙破阵枪的赵玄逸身边,有些疑惑地低声问道:“赵兄,我有一事不解。记得当初锦铎抱怨招人太少时,你曾劝他‘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说人不能一口气吃成胖子,当徐徐图之。为何此番在情报之事上,你却显得……如此急迫?甚至有些……与往日沉稳不同?”
赵玄逸擦拭枪锋的动作微微一顿,还未回答,旁边传来羽澜带着笑意的声音:“吴晟,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赵大哥啊,他骨子里其实是个急脾气!”
素澜也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补充:“没错没错!你别看他平时说话做事四平八稳,一副大局在握的样子,那是他没遇到真正让他觉得紧迫、非解决不可的事情!一旦认准了方向,觉得这事关重大、刻不容缓,他那‘徐徐图之’的话自己就先忘了,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成效,比谁都着急上火!”
锦铎也点点头,带着几分感慨:“正因为这样,弟兄们才服他,爱戴他。他不是那种光说不练、躲在后面指挥的人。他是真觉得这事对大伙儿重要,有危险?他第一个想法不是让别人去,而是‘这事很重要,我得去看看,我得去学,我得把它搞定’!有事他是真上,绝不会缩在后面。这次他是真觉得情报这块短板太要命了,所以才这么着急,哪怕知道险,也想尽快去把它补上。”
赵玄逸被几人说得有些无奈,摇头苦笑了一下,并未否认,只是叹道:“或许吧……是我心急了。只是,眼睁睁看着弱点暴露,却因惧险而止步不前,非我之道。罢了,既然决议已定,便依清澜所言,先夯实基础吧。只是这情报之事……”他望了一眼远方,眼神深邃,“终须有人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