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倾泻在这片静谧的林子里。
有一人置身其中,手中长剑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月华透过枝叶的罅隙,洒在他坚毅的面庞上,勾勒出分明的轮廓。
他手腕轻转,剑就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每次出剑,都带着决然气势,似要将林风斩断,其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
“周合!”幽紫叫他。
他猛地回身一剑,月光映照于剑身,折射出一道耀眼光芒。
收剑后,周合背对明月向她小跑去。
“你怎么找来的?”周合问道。
幽紫回答说她出来赏月,恰巧就看见他了。
周合眼里透着满满的不信任,双手环胸粗略地打量周遭,而后道:“这可是城外,你来这里赏月,说出来谁信?”
她闷下一口气,实话实说:“好吧,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不是我今晚恰好在这里练剑你就准备一声不响地走了?”对方质问道,脸色并不好看。
幽紫也有点不爽,道:“那我现在不就过来了吗?我跟你就事论事,你给我扯到哪里去了?”
周合稍缓了面色,问她为什么这么快就走。
“我待在这里干嘛?天天看你们练剑?”幽紫道。
“不行吗?”周合道。
幽紫道:“我说不行。”
周合静静地看着她,走近了两步,好声气地给她哄着:“溯城还有好多地方你肯定还没去过,有时间我带你去逛逛。”
“你还是练你的剑去吧,我就先不打扰了,再见。”
她转身向林间深处走去。
“那你倒是说清楚再见是什么时候。”
“到时候我会去琅州找你们的。”
幽明殿外,卫兵分两侧站立,整齐肃然。
她大步走上石阶,风风火火进殿。
“小叔!”
听闻动静,殿内几双发着亮的眼睛纷纷后望。
幽紫一路无阻,又爬上台阶,站回到上次的台基位置。
底下的虿魇默默低头,让人看不见他此时的神色。
焚深看向上座的幽然,也暗自冷笑。
她看了眼上面的寅长老,对方看她的眼里似乎也流露不满。
幽然的视线只是轻轻掠过她,便已表露出毫不掩饰的不悦。
“殿下既已回宫,就该收心了,还成天往外跑,不成体统。”寅长老紧锁眉头,态度冰冷。
幽然道:“她出宫乃是孤准允,难道这点小事也要拿到殿上来跟诸位做决议吗?”
幽紫再次看向寅长老。
寅长老道:“事关殿下安危,那便是大事。”
幽紫又看向幽然。
幽然转而对她说:“好,小紫,你把你这几天的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都交代完整,寅长老同诸君可是担心你担心得很。”
幽紫闻言马上站到台面中间的那方毛毯上,个子不高,站得笔直。
“我出宫后就去了溯城,到了溯城第一个就去找周合。”
她突然神秘兮兮的,“你们知道周合是谁吗?”
虿魇和焚深皆一愣,抬头看她。
“周合是何人?”寅长老面不改色道。
幽紫说:“他是大游侠周括之子。”
寅长老问:“那殿下找他是为何?”
幽紫笑嘻嘻道:“当年他上灵山之前踹了我一脚,我当时还没还手就被他们给拉走了,我等了六年,好不容易盼到他下山想去报仇,没想到差点被他一剑抹了脖子了。”
“竟有此事?”寅长老的严肃重了几分。
幽紫附和着说:“是啊,我当时去他家找他,还没看到人剑就先近身了,当时擦着我的脖子过去的,还好我反应快,及时躲过。”
寅长老道:“那之后呢?”
幽紫闷闷说道:“之后我就踢了他一脚,但没踢中,他觉得他打不过我就跑,然后我就追,追了半天也没追上,他就请我吃烤肉,可是我都还没吃上两口,他一个人全炫了,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好了殿下,没用的人和事可以不必说得如此详细。”寅长老及时打断她。
焚深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缓解尴尬。
幽紫假装试探:“我这次出宫就是去见故人的,还在溯城逛了一圈,别的就没有了。”
寅长老不耐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她隐约能感觉到对方的无语,于是再抬头看向幽然,问:“小叔,那我还要继续说吗?”
幽然冷色不增不减,道:“你回去吧。”
幽紫回答:“哦哦。”
她乖乖站回自己的位置,顺便看看其他人在做什么。
虿魇与她对视后赶紧挪开眼,焚深一双火红的眸子倒是直直地盯着上面。
“骨阙君有事要禀?”幽然冷不丁道。
焚深也低了头,忙说自己无事。
殿议结束,幽然先行离开,寅长老紧跟着走了,走下幽紫所站台阶时愤然拂袖。
当她走下去路过焚深时,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老盯着我小叔看?”
虿魇笑了笑就走了。
焚深赶紧解释:“属下不是……没别的意思。”
幽紫主要也不是想听他解释,回到宫中马上又去找了申长老。
刚踏入申殿,就听到他的招呼声。
“殿下来了。”申老从拱形门中走出,眉眼含笑,看上去心情不错。
幽紫问他遇到了什么事怎么这么高兴。
“如今我退居此殿,每日闲散,不时还有殿下来看望,日子自然舒心,心情也跟着好了。”
申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在旁边的幽紫闻到其中醇厚的酒气,知道这酒背后来历肯定不寻常,于是道:“长老现在完全放开,难怪这么恣意。”接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殿下别贪杯,这酒喝了上头。”申老好言提醒。
幽紫满不在乎,“长老这是吝惜自己的酒吧。”说完她一口猛干,入了喉咙才开始后悔。
辛辣的味道瞬间充斥着整个口腔,舌尖仿佛被无数根细针刺痛,喉咙也像是被火炭灼烧一般。
老人见她龇牙咧嘴的模样,不免发笑,为她找来茶盏,倒了杯新茶递过去。
幽紫好不容易缓过来,指着它“告状”:“这酒割喉咙。”
申老慢悠悠地说:“这样的才有味。”
她把酒杯推开,突然问道:“长老喝过果酒没有?那才是真的有味,又甜又香,可比这个好喝多了。”
他望着自己面前轻漾的酒面,笑着说:“老夫拥有这些就已经觉得满足,其他的恐怕难再有意了。”
“听说殿下回来把寅殿气得不轻,能否在这里细说说?”申老突然问道。
幽紫露出一种同他无比相衬,意味深长的笑容,“还说你对别的事不感兴趣,在八卦这方面上我看长老您就很有兴致嘛。”
“好吧,我就说了。当时寅长老对我出宫不满,小叔就让我把出宫后的经历在幽明殿上口述,于是我就讲我去找了周合,本来想报仇——”
“打住打住,细说说寅长老全程什么反应。”申老急切问道。
幽紫不假思索道:“寅长老起初还对我的溯城七日游颇感兴趣,连番追问,我把我的经历细讲给他听后他又第一个打断,还说没有用的人和事不必再提,之后就不再理我,离殿的时候看着生气极了,袖子甩得好大一阵风。”说着她还模仿起来了,袖子当真是甩得呼呼响。
申老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高兴之余又抿了口酒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