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北萱被我们攻下来了,可没有足够的魔来守,终究是个问题。”幽紫故作沉思,在帐内来回踱步。
焚深也苦恼得很,没个办法。
幽紫见机又道:“只能从你骨阙先拨一批过来,解眼下人手之急。”
焚深大惊失色,忙问道:“那岂不是要把我骨阙搬空?”
幽紫道:“我们需在神树周围设城,开始不需要多少魔,等后面我们拿下整片萱地,想必回归的魔会日渐增长,把他们安置在这里,留下守军,多大的地,多少魔众,都在你骨阙君名下,何谈搬空?”
焚深道:“我们这边打仗要魔军,修防筑城要魔众,到时候守城还要兵力,我们哪有这么多的魔?”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好不容易打下来了,结果守不住,那有什么用?”幽紫不悦道。
焚深沉默无言,眉毛眼见都要拧到一块去了。
她赶紧又道:“幽元宫那边已经拦不住了,我们处理好北萱,就该准备朝南萱进攻。”
“上次移到漠北那批过两天就送来,反正我这里有名册,也省去你们不少麻烦。”
焚深听完如遭雷劈。
幽紫继续道:“其中优者充军,次者守城,再次筑防。”
“殿下!”
他再也忍不了了,大喊一声。
“殿下,那些,那些都是,是……”焚深的表情极其难为,气息不稳,每个字都像是生生硬挤出来的,处处透着心酸。
当初拿下神树,他们都以为那是福源之地,所以安排过去的多为将士们的亲近,可曾想骨阙民众挤破头也想留名的簿册竟然成了投军帖!
焚深呼吸也变得急促,慌乱中给她提办法:“我们何必这么着急后边的事,完全一鼓作气拿下整片萱地,至于那些难民等有时间了再做安顿,反正神树附近魔气充足,帮他们在那儿搭营也不会有亏待,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再说,我们这边打得越快,声威远播,他们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也就更快,不是吗?”
她沉默了半晌,从座上站起身,对方依旧保持军礼的姿势,满眼复杂地望着她。
幽紫道:“打几个萱人多容易,拿下神树是主要,收复我们魔族旧部更是重中之重,自从我们攻下北萱,人间各地的魔都往这儿涌,他们千里迢迢赶来,有的甚至是冒了生命危险,可不是因为神树在这儿,魔界四地有神树五株,怎么他们不去那儿?偏要来我们这儿?真要是这样从一千年前起就不会有魔离开,另寻生路了。”她停顿了半晌,“是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迎他们回家,我们要是轻待他们,用不了多久,好不容易找回的同胞肯定都跑光了。只有让天下的魔看到我们对他们的看重,用心对待,那不管是天涯海北,他们都会争着过来,因为魔心所向,因为我们在这里。”
“所以,你能帮我吗?”幽紫问。
焚深仰起头,心里纠结万分。
“殿下……”
幽紫将手背过身后,慢腾腾走下来,而后拍拍他的左臂膀,道:“我们一定做得到,不管是我们,还是后来者,总要有第一个站出来摇旗的,我们做第一个又何妨?”
焚深面色艰难,顺便收了情绪,思考良久。
“容属下些时间再做筹备……”
幽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舒了一口气。
军中突闻喜讯,原来是先前替她选拔学者的下属做汇报,说是确实有几个学识能力不一般的,有几个号称曾着魔道修炼心法,其中还有一个曾担任过宫中史官。
“真的?!”她喜出望外,毕竟,她活这么久才听说宫中原来设置过史官一职。
这件事可太让她兴奋了,转头就告诉了焚深。
对方貌似心不在焉,反应平平。
“据说他曾经任职过史官,这是大才啊!”幽紫又重复了一遍。
“是,确实有才干。”焚深佯装附和。
面见曾经史官可是件大事,她当即决定亲自赶往后方难民区去拜见。
之前的难民营中也发掘到不少有识之士,于是她精心排了一份行程,准备一一拜会。
匆匆而至,她急忙问左右那位史官先生在何处。
“小的已经让他们去请了。”士兵如实回答。
“怎么能让人家先跑这一趟呢?那我来这里的意义何在?就告诉我先生现在何处,我马上去拜见。”幽紫循着他们的指引,来到临时搭建的简易帐篷地。
来往都是形形色色的魔,有长翅膀的,有短尾巴的,最后她停在一座浅色帐房前。
里面就是史官先生了,她细心理了理衣裳,缓缓撩起帐布。
“我本无意冒犯,但你们这里诸多不合规制,就比如这喝水的杯,怎么能这么摆呢?还有啊,它不能用竹制的,当初我们下届,那时资源短缺就会刻字在上面,怎么能拿它来饮水呢?这是不敬……”说话那人有着凌乱但紧束的头发,沧桑面孔同他褴褛的衣着可以看出之前受了不少苦,沉稳铿锵的语气是他一身最为强硬的地方。
旁边的小兵面露难色,解释说他们是就地取材,一时没想过这么多。
“这次记住了就行,再者,你这摆放的数目也不对嘛……”
白瘦老头喋喋不休讲着,士兵不免烦躁,扭头发现幽紫已至,赶紧示礼。
“见过殿下。”
刚刚在训话的男人也转头,幽紫本想示意对方低调噤声,规规矩矩站在边上,被发现其行径后尴尬一笑。
“叨扰先生了,我本来是想让他们先来这儿禀报再进来,可我心太急,这才冒犯,先生还请继续说完,我不碍事的。”幽紫谦虚道,两只手无处安放,表现得尤为局促。
对方丝毫不见慌乱,慢慢从座上站起,回礼道:“参见公主殿下。”
她赶忙上去要伸手,对方皱皱眉,后退了两步。
“殿下此举,于礼不合。”老先生严肃道。
她尴尬地收回手,故作轻松地笑着说:“那就免礼,免礼吧。”
幽紫道:“先生还请上座,您一路受苦了,是我们来晚了,先生理应由我们礼待。”
老先生悠悠然又坐了回去。
她第一时间想的是为对方倒杯水以示敬意,手都要伸过去了成想到他才说过的话——于礼不合。
他看着不明所以伸过来的那双手,面露诧异。
“不知先生如何称呼,敢问先生名讳?”幽紫缓缓收手,落座,当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避免了再次尴尬。
老先生气定神闲,轻轻点头,道:“老朽不才,只是赶上好运气,得此殊荣觐见殿下,至于我的名字,也没什么好记的,当初宫中的二十四位编史官要是还在,我或许还能沾他们的名气,在此留名,只可惜,唉……”
听他滔滔不绝讲起那些年他们作为史官经历的诸多变化,她心里也有股不好受的滋味。
在幽紫离开不久,另外两路的角斛他们回来了。
也许是得知全军被骗的消息太令他们愤怒,于是丢下原先任务马不停蹄地就赶来。
其中最为震怒的莫过于角斛,事先约定好等他们拖够时间,幽紫就往回折拔出神树,哪知实际上的神树与她口中的神树差了千余里,他们两路军队就这么被耍了。
虽然神树最后是寻到了,但被欺骗的滋味可一点儿不好受。
“殿下在哪里?我要去见殿下。”角斛带着满身压抑着的怒气要去讨个说法,身边士兵拦都拦不住。
小兵慌慌张张解释道:“殿下亲身赴往难民营拜访诸多学者先生去了,如今不在军营中……”
“跑了?!!”角斛震怒,“又跑了!”
士兵被吓了一激灵,环顾左右,低声道:“将军慎言。”
她可听不进去,转身就往回走:“当初她骗我们为她打掩护,现在跑出了几千里才说神树在这里,这时候她又跑了,留下我们给她殿后,之前我向我的军队信誓旦旦的承诺算什么?她把我们都给耍了!”
“也不完全,至少殿下真的把神树寻到了还——”
角斛嫌他烦了,出手甩开对方,自己气势汹汹地又去求见焚深。
那晚,焚深帐中围了一排铠甲加身的魔将,连幽紫才派出去的魋乌和诡破得知消息也急匆匆赶回来了。
“君尚,难道我们真的要再打下去吗?打下北萱又下南萱,整片萱地长达数千里,更别说要一直扩张到严海了,我们是想为魔界开疆扩土,但打出这么远,加上我们魔界总共也就百万,日后定然是守不住的!更别说我们此次发兵甚至未征得宫中同意。”角斛激动得发音都跟着颤抖,字里行间的坚定使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