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上,李岁对窗外一直躁动不安的幽紫产生疑惑,只见她呼吸急促,时常用手捂住胸口,神色也是十分不自然。
之后她追上去,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我有些胸闷,喘不上气。”幽紫道。
李岁紧张道:“那你可同夫子说了?你这个情况可以告病假回去休养,等情况好点再来。”
幽紫有气无力道:“我已经同他说过了,不久就出去看病。”
李岁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犹豫的表情,还带着不解,终究是没问什么。
“魔也会生病?”游天肃在后面嘲讽似的说道:“再说你一个魔去哪儿看病?有谁会给魔治病,你该不会魔气不足想吃人了吧?”
“我想做什么你管得着吗?”说完她一个人压抑着怒火离开。
由于没仔细看脚下的路,被一颗突出的卵石给绊了,当即踉跄了几步,还好最后站稳住了脚跟,才没跌倒。
“公子你看她,傻不啦叽的。”
常松黛竹直梅三人拥着杨家欣从她身边路过,指手画脚,嘲讽意味就要从脸上溢出来了。
她回头狠狠瞪着几人。
“小心点,她说不定要吃人了。”黛竹轻蔑地看着她道。
见她愈加愤怒,杨家欣也嘲笑道:“你要是生气了就回你的魔窟去,连字都不认识,听学又能听得懂什么?像个傻子一样每天站在外面发呆。”
她听完立即就扑了过去,被文松,黛竹,直梅三人及时拦住,扯住了她的氅衣,把她往后拽。
双拳难敌六手,她被他们控制住不能发作。
“我来帮你们!”
游天肃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已经不满足于看热闹了,笑着奔过去,就要伸手往她头顶按时被她瞅准时机一口咬下去。
“啊!!!”
他一边收手一边猛地击拍她的脑门,其他人见状也赶紧帮忙,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两人分开。
“动不动就咬人,没人教过你不能随意咬人吗?”游天肃骂道。
“我是魔,用不着人教!”幽紫怒道。
此话一出,本想来劝架的李岁也愣在了原地。
游天肃震惊地看着自己已经有些红肿的手臂,眼一狠,又要动手,不过这次不再是使用蛮力,而是开始运功,那只完好无伤的手臂冒出炫目的黄光。
“敢伤我,受死吧你!”
她同样一脸狠厉地回道:“你再敢惹我,我就杀了你!”
“住手。”
一众围观看好戏的人中走上来一位与其他人风格迥然不同的少年,素白的衣袍纤尘不染,下裳如流云轻拂,上身似清峰玉立,安安然走来。
司木雨看着两人,道:“白鹤书院严禁斗殴,你们今日违纪,同我去向夫子请罚。”
感觉到他们都松手了,她立刻迅速挣脱,拂衣愤然离去,不再管后面的人再说什么。
“你们还管不了我!”
走到院门口,正好碰见从外购置鲜蔬瓜果的劳工搬着大筐卸货,她正眼不瞧,直接穿中间走过。
“欸,你不能——”
“让开!”
她捂着胸口把人推开,赌气一般离开。
远离喧嚣的街市,深紫色的大网带她来到无人的山林,满地的败叶,踩在上面就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咬破手指,把手搭在龟裂的树皮上,瞬间一股紫气从她手掌向外传递,顺着树干下涌,进入地底。
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剧烈,她的喘气也开始变得不规律,终于,她的瞳孔由黑变紫,恢复了些许神采。
她把手移开,一路走走停停,手抓得太用力以至树皮都被扒下来了,留下几道抓痕。
终于,她来到一处空旷的地界,之前还是密集的山海,这里却有着大片空地,野草枯黄,眼前景象完全可以用光秃颓败来形容,细微虫鸣也不曾听见,简直毫无生机。
她又往前走了一段,忽然跌在地上,紧接着用颤抖的手扒开几棵长势低矮的野草,抚摸着地皮,已经疯癫的面容终于露出了喜色,嘴角抽了抽,好像是在笑。
手指慢慢嵌入泥土,她的表情逐渐狰狞。
在她的身下,地面上突然显露出无数条紫色光路,由浅变亮,并不断向远处扩延。整片大地犹如一张网孔密集的大网,在纵横着密密麻麻的紫色光线上,中间蜷趴着的那个紫色毛团一动不动,只是大口喘气,定定地看着身下。
这时,如藤蛇般蔓延的魔气突然回缩到她手掌下,先前的光亮一片重新回到来时模样,花草依旧迎风摇曳,四处静悄。
“怎么回事?”她有些僵硬地回望四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身后好像有动静。
“神树若是被惊动,方圆百里皆会受此影响。”
她回头去看,幽然拄着拐杖慢悠悠地向她走来。
“我不管。我不管!”
说完她一掌拍在地面上,顿时无数条由魔气直贯的紫路再次出现,从她手掌的位置迅速朝外延伸。
魔气张牙舞爪欲伸向远处,经过幽然身边时,被他手里的木杖震住,骤然间所有魔气都不再涌动,他再一杖地,那张大网瞬间缩回得无影无踪。
幽紫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继震惊后又变得凶狠无比,脖颈处的奇怪图腾爬上了她的整张脸,同时手臂,以及手背上也布满了可怖的条纹,颜色越来越深。
她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人。
天阔云海,微风拂面,吹起她的乱发。
紫色身影一闪而过,幽然迅速用木杖在地面划了一条线,无形屏障将两人隔离。
她全身都散发着浓厚的狞恶气息,张开的嘴还在不停磨牙,额头像是被人用手摁住了,前进不了半步。突然,她用头开始猛地砸向那道看不见的屏障。
一下,两下,三下……
额头出现的伤痕在每次回退的极短间隙立刻愈合了。
幽然皱眉,漠然注视着一切。
之后她又改了进攻方式,将力量贯注于右手,周围的空气都被扭曲,然后猛然砸去。
幽然渐显不耐,抬起手杖将人击退。
周围的树木被波及,连连巨响后轰然折倒。
哪知她才退到半路立刻又折了回来,再次扑中。
紫影神速扑过去,对方的拐杖还没来得及放下立刻向下作挡。
她两手抓住拐杖中部位置,一口咬住。
“你!”
幽然勃然大怒,奋力甩开,但无济于事。
见状,她更加肆无忌惮地狂咬,但奈何怎么咬也咬不断,只留下了深浅不一的牙印。
幽然怒道:“这就是你在里面学成的样子,野蛮不改!”
闻言,她的眸光僵滞,嘴里动作停了下来,接着全身开始战栗,眼里的厉色更甚。
她仰头怒道:“我本来就是魔!为什么要去人间学习,你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里,我跟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我也不想跟他们再有关系!”
“你回不回去?”幽然沉了脸问道。
“回去哪儿?要说回宫我就走。”她的脸沉下,道:“要是还让我去那个地方,跟那些人待在一起,我死也不回!”
话音刚落,她就被一掌击飞。
膝盖刚沾上地面她又爬起来了。
接着就迎来了第二发攻势。
她被他掐着慢慢升起,同时她也不停地抓挠着幽然的手背,只三两下就变得血肉模糊。
幽然把她重重摔下,强大的余波震得周围的断木桩为之一颤。
她不甘地又扑了上去,这次直接被锁喉,她也抓着他的手臂不松开,并且愈加用力。
“嘿……嘿”她诡异地笑了两声。
突然,咔嚓几声,是骨裂的声响。
他忙将她甩出去,由于自己的断臂还被她死死抓住,飞出去的那一刻也跟着出去了。
这次她被打飞极远的距离,而她第一时间并没有想着继续进攻,而是低头抱着那根断臂啃食了起来,大口大口咬着,嘴上的血,手上的血,都在不断往下滴。
他的身躯猛然一震,拐杖也将拿不稳,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脸色更冷了,下一刻便匆匆消失于紫洞。
抹去嘴边最后一丝血迹,她抬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渐渐地,自己的身体也稳定了下来。
接下来,她该去哪儿呢?
她开始往回走,走到一半又停下。
这次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她看到迎面走来的周合了。
两人远远相望,之后她把脸别过去,而他则快步跑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周合小跑几步上前问道。
“我还想问你怎么来这儿的呢?”她心中纳闷,怎么他每次都能这么快找到自己。
天色将晚,密林的深处隐隐有猛禽的嚎叫传出,落日余晖倒是耀眼,刺得她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
光线直射在他的后发,泛起金光,连带着他的衣摆都看着有些金光熠熠,他眼里似乎也沾染上了碎光,异常有神。
周合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到身边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回哪儿?”她反问道。
“你想回哪儿?”周合问道。
她别扭地将头转过去,道:“回去睡觉。”
“我听人说你病了,现在怎么样了?”他跟上问道。
幽紫道:“病好了。”
周合道:“来了趟山林,病就好了?”
幽紫道:“是这样的。”
“早说你不习惯书院的生活,我下次带你去我家猎场,请你吃野味。”
周合瞄了眼她的袖子,鼻尖抖了抖,道:“烤着吃,到时候我叫人带上蘸料。”
最后他又道:“生吃不好。”
他这话莫名其妙的,不过前面两句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说话算话。”
“那是当然!”
他们回到院门前,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绕到灰瓦高墙下。
“汪汪,汪汪汪汪!”周合叫了两声。
在幽紫还没反应过来,另一头突然扔出一块绑了石头的绳索,并且在缓慢下坠。
幽紫马上就猜到他这次又是翻墙出来的,想了想,决定帮他一把。
她拉住他的手,环顾四周,悄咪咪来到一处无人角落。
“你做什么?”周合疑惑道。
“跟我来。”她左右张望发现确实没人后大袖一挥,紫荧荧的漩涡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她忙带着他钻了进去。
脚下软绵绵的,进来后那张紫色大网立刻消失不见。
“这么神?!”惊讶感叹后他突然靠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寸许,他意味深长地问道:“不用爬墙,来去自如,那我以后只管来找你是不是就可以随意出入了?”
幽紫淡淡道:“不可以。”
“为什么?”
幽紫心想:因为我不想带你出去,就这么简单。把我当什么了?门神吗?
她推了他一把,道:“从我床上下去,你踩着我被子了。”
“哦哦。”
他连忙下床,窗户没关,这一幕正好被路过的杨家欣尽收眼底,登时就僵住了。
幽紫才发现窗外站了个人,窗户大开着,几乎一览无遗。
此时周合转身也看到他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走之前怎么不关窗?我说怎么这么亮堂。”周合尴尬道。
“应该是忘了,下次不会了。”幽紫回道。
杨家欣回过神,眼神有些躲闪,表情僵硬,道:“你们,你们不知羞耻!”说完就往回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