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荒的风,是刮骨的刀。
空气里没有半点仙灵之气,只有一股铁锈和尘土混合的腥味,呛得人喉咙发干。
夜宸蜷缩在一处背风的岩洞里,脸色白得像死人。
他正在跟自己打仗。
脑子里像塞进了一个菜市场,乱哄哄的。帝曦的尖叫和诅咒是最刺耳的主旋律,间或夹杂着心牢本身那野兽般的低语。
“饿……好饿……”
“血……新鲜的血肉……”
“杀了他……那个窥探者……他的神魂闻起来像块发霉的面包,但也能垫垫肚子……”
那个“发霉的面包”,正悄悄靠近洞口。
夜宸没睁眼,但他“闻”到了。那是一种混杂着贪婪、畏惧和一丝劣质杀意的“味道”。
是东荒的鬣狗来了。
“大哥,你看那小子,穿的料子不赖啊!像是中州来的肥羊。”一个压低的声音在洞外响起。
“肥羊?你看他那死人脸,别是哪个大势力追杀的丧家之犬。小心点,别惹祸上身。”另一个声音要沉稳些,但贪婪同样掩饰不住。
“怕什么?到了咱们黑沙蝎的地盘,是龙也得盘着!他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不就是送上门的菜吗?大哥,干了这一票,咱们就能去‘血风城’换三个月的快活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三道人影堵在了洞口,挡住了外面唯一的光。
夜宸缓缓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血丝密布,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死寂的冰冷,仿佛燃烧殆尽的灰烬。
“滚。”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为首的刀疤脸愣了一下,随即狞笑起来:“嘿,小子,还挺横!看来是没搞清楚东荒的规矩。这里的规矩就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规矩!”
他话音未落,旁边一个瘦猴样的修士已经按捺不住,祭出一柄锈迹斑斑的飞剑,化作一道污浊的黄光,直刺夜宸的咽喉。
“找死。”
夜宸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现在虚弱到了极点,连动一根手指头都费劲。但他是谁?他可是刚刚吞了一个准帝的狠人!
心念一动,一丝从帝曦神魂上“榨”出来的帝境法则之力,被他调动起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效,没有毁天灭地的威压。
那柄飞剑在距离夜宸三尺的地方,突兀地停住了。然后,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从剑尖开始,寸寸碎裂,化为齑粉,飘散在空中。
瘦猴修士如遭雷击,喷出一口血沫,满脸的不可置信。
刀疤脸和另一个壮汉也傻眼了。
这是什么手段?言出法随?这是帝境大能才有的本事!
“帝……帝境强者?!”刀疤脸的声音都在发颤,脸上的狞笑变成了惊骇欲绝的恐惧。
他们这是踢到铁板了?不,这是撞上了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前……前辈饶命!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刀疤脸“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磕头如捣蒜。
夜宸的视线缓缓扫过他们。
那股【魂之腐蚀】带来的饥饿感,此刻像跗骨之蛆,在他神魂深处疯狂叫嚣。
他的理智告诉他,杀了这几个蝼蚁没用,只会加重污染。
但心牢的本能却在嘶吼:吞了他们!吞了他们!
夜宸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起来。
他缓缓抬起手,对准了那个刀疤脸。
刀疤脸感到一股死亡的阴影将自己笼罩,吓得屎尿齐流,一股骚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夜宸的眉头厌恶地皱了皱。
也正是这股恶臭,让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瞬。
“太脏了。”
他低语了一句。
下一秒,一股无形的力量扫过。那三名黑沙蝎的成员,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身体就如同被风化的岩石,悄无声息地化作了飞灰。
只有他们身上的储物袋,掉落在地。
做完这一切,夜宸的脸色更加苍白。
三道驳杂、污秽、充满了贪婪和恐惧的灵魂残渣,涌入了他的心牢。
“呕……”
他忍不住干呕起来。
【魂之腐蚀】加剧了。他感觉自己像是吃了一顿腐烂的盛宴,恶心,却又更加饥饿。
“不行……不能再吞噬这种垃圾……”
他强撑着站起身,踉跄地走出山洞。
他必须找到一个地方,一个能暂时安抚他神魂的地方。或者……找到一个足够“干净”和“美味”的猎物,来压制住这些驳杂的“杂音”。
他抬起头,帝境的神识艰难地铺展开来。
突然,他“闻”到了一股味道。
在东南方向数十里外,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冲天而起。而在那片血腥之中,却有一点微弱但极其纯净、温暖的生命气息,如同一颗在风雨中飘摇的烛火。
那气息,让他那狂躁饥饿的心牢,都罕见地安静了一瞬。
夜宸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他身形一晃,朝着那个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