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处长，久仰。\"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像是能直接钻进人的耳膜里。
祁同伟在她对面坐下，翻开案卷，语气平静的问道：\"这位女士，我们认识吗？\"
赵玲玲忽然笑起来，用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道：\"不太认识。不过我们现在认识了。\"她微微前倾，黑发从肩头滑落，\"我姓赵，赵玲玲。是章英华章省长的女人......\"
\"章省长的女人？\"祁同伟手中的钢笔尖在记录本上顿住，洇开一小团墨迹。再次抬眼时，嘴角已经挂上程式化的微笑对着坐在自己正对面的赵玲玲笑了笑道：\"我记得章省长的夫人，在十年前便因病去世了。所以你是？”
赵玲玲眨了眨眼，表情无辜：“怎么，我们家英华他，没有向你介绍过我嘛？”
听到女人再次提起章英华，祁同伟的身体微微一震，他沉默了一下，目光缓缓扫过角落里那两台正亮着红灯对准赵玲玲的摄像机。这两台摄像机，仿佛是两只沉默的巨兽，静静地注视着审讯室里的一切。
而坐在自己一旁陪审，京州市的市纪委书记冯建民，此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的眼睛虽然看着前方，但似乎并没有聚焦在任何东西上，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在神游太空一般。
整个审讯室内，一时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只有书记员手中那支钢笔在纸张上轻轻划过的刷刷声，这声音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沉默片刻后，祁同伟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转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看向赵玲玲，问道：“这位女士，请问你和章英华章省长二人之间是处于一段什么样的关系？”
赵玲玲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她轻声说道：“情人，不过，他说过他以后会娶我的……”
祁同伟的眉头微微一皱，他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但还是继续追问：“那么，你们之间是如何相识的呢？”
赵玲玲的目光与祁同伟对视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说道：“那是在一次由学校组织的植树节活动上，我作为吕州艺术学院的学生代表参加了那次活动，而章英华章省长他也在那里。我们偶然间聊了几句，发现彼此很有共同话题，于是就交换了联系方式。后来，我们就慢慢熟悉起来了……”
随着赵玲玲的叙述，她与章英华相识的过程逐渐展现在祁同伟的面前，这其中的情节与之前在汉东省委招待所时，章省长的叙述并没有太大的出入。
待书记员详细地记录完赵玲玲口述的与章英华章省长之间的相识过程，以及二人相识后的点点滴滴后，祁同伟便将话题一转，问起了赵玲玲与那名叫王璐的建材商人、与那名被纪委留置的张副区长之间的关系。
赵玲玲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说道：“我只是认识几个朋友，便帮忙在他们相互之间介绍了一下，至于他们怎么谈的，我并不清楚。”
“朋友？”祁同伟冷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你的‘朋友’张明远已经被捕，那位张副区长也已经被双规了，他可是交代了不少事情啊。”
赵玲玲的指尖微微一顿，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若无其事地说道：“张区长犯了错，那是他自己的问题，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祁同伟紧紧地盯着赵玲玲，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然后缓缓地说道：“那你今天来市局，是希望……”他故意拖长了声音，似乎在等待赵玲玲自己把话接下去。
审讯室里的灯光异常惨白，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照透一般，刺得人眼睛生疼。在这强烈的光线下，赵玲玲那原本精致的妆容此刻却显得有些诡异，就像戴了一张面具一样，让人看不清她真实的表情。
祁同伟面无表情地坐在赵玲玲对面，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赵玲玲，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赵玲玲感受到了祁同伟的逼问，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我说祁处长，对待女孩子呢，还是要温柔一点哦。”赵玲玲娇柔地说道，她的声音甜得像能融化的蜜糖一样，让人听了不禁心头一软。她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着，为她增添了几分妩媚和俏皮。
然而，祁同伟并没有被赵玲玲的外表所迷惑，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赵玲玲的右手上。只见她的右手此刻正紧紧地攥着衣角，由于用力过度，指节都已经泛白了。这显然是一种极度紧张的表现，与她此刻故作轻松的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已经完全看透赵玲玲在故弄玄虚的祁同伟，根本就没有去接她的话茬，而是面无表情地从文件夹中缓缓抽出了一叠纸。
随着纸张被慢慢抽出，那纸张之间相互摩擦所发出的细微声音，在这原本就异常安静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祁同伟站起身来，将那张印有银行流水的纸张，轻轻地放置在了赵玲玲面前的桌面上。然后，他伸出右手，用那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在那张纸的上方，80万这个数字上，重重地一点。
赵玲玲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祁同伟的动作，落在了那张纸上。当她看到那醒目的80万数字时，她的瞳孔微微一缩，但很快，她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迅速恢复了镇定。
“朋友之间的相互赠与而已，祁处长，您作为一名处长，总不会连这点小事都要管吧？”赵玲玲强装镇定地说道，然而，她的声音却不自觉地带着一丝颤抖。
祁同伟冷笑：\"朋友之间的相互赠与？需要从银行取现金来交易不留记录？赵女士，你觉得这些解释，能说服谁？\"
赵玲玲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审讯室角落的监控摄像头红灯闪烁，记录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祁同伟注意到她的视线飞快地扫过摄像头，又落回桌面的照片上，涂着丹蔻的指甲在衣服边缘留下一道细微的划痕。
沉默在空气中凝结。祁同伟故意不去打破它，让压力在寂静中不断累积。汗水从赵玲玲的太阳穴滑落，在她精心修饰的妆容上留下一道透明的痕迹。
\"祁处长，\"她忽然轻笑出声，声音却比方才低了几度，\"有些事，查得太深，对谁都没好处。\"她微微前倾身体，低胸装露出的一抹雪白在灯光下格外刺目，但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祁同伟纹丝不动：\"威胁我？\"
\"不敢。\"赵玲玲收回前倾的身体，右手状似无意地抚过发丝。随后赵玲玲轻微的摇了摇头道：\"只是提醒您，有些事情，不是您这个身份就可以听的。\"
祁同伟盯着她，忽然也笑了：\"赵玲玲，你以为你背后的人保得住你？\"
她微微偏头，故作疑惑：\"我背后哪有人？我只是个弱女子，哪敢和祁处长您斗？\"
祁同伟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审讯椅上的女人，道：\"行，那你就先在这里住下吧。等你想说了我们再聊。\"
他的皮鞋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步步走向铁门。就在他握住门把手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赵玲玲轻柔却冰冷的声音——
\"祁处长，您是个好人。\"
这声近乎叹息的话语让祁同伟浑身一僵。他猛地转身，眼前的景象令他瞳孔骤缩：赵玲玲精心修饰的面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鲜红的唇角溢出白沫，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她的右手像断线的木偶般垂落，左手却以一种违背人体工学的角度直指天花板，食指微微弯曲，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医务组！立刻！\"祁同伟的吼声震动了整个审讯室。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赵玲玲下滑的身体，触手却是一片异常的冰凉。她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但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仿佛在嘲笑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