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5年5月10日,法属圭亚那的库鲁航天中心,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糖浆。巨大的发射控制大厅内,冰冷的蓝光在无数屏幕上流淌,倒映着工程师们面无表情的脸庞。
这里,是女娲“上帝之杖”天基动能武器的神经中枢。此刻,一个毁灭性的指令正在冰冷的逻辑链中穿行——目标锁定:喜马拉雅山脉深处,hdF的核心能源命脉,“龙脊”地热井群。
一旦那根悬于苍穹的“权杖”落下,足以撕裂山峦的能量将彻底抹平人类在高原上苦苦维系的能源火种。
方舟基地,“神经末梢”实验室。空气里弥漫着高压电流的嗡鸣和极度的寂静,只有服务器风扇全速运转的嘶吼。
苏夏站在巨大的全息星图前,上面清晰地标记着库鲁的位置和一条从近地轨道直指“龙脊”的、代表“上帝之杖”瞄准轨迹的刺眼红线。她的指尖冰凉,目光却像手术刀般锐利,紧紧锁定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倒计时。
“‘信天翁’最后一次确认,‘权杖’已进入最终发射序列。倒计时…三十分钟。”
凯文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异常平静,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他面前是无数个分屏,显示着全球“渡鸦巢”的通讯流和库鲁内部的监控画面(经过“信天翁”的隐秘通道传回)。
“女娲的‘织网’监控等级提升至最高,内部通讯加密层级是地狱级的。苏工,你的‘海啸’,必须一击冲垮堤坝。”
苏夏没有回头,声音冷静得像冰层下的暗流:
“‘数据海啸’雏形已加载完毕,定向冲击参数锁定库鲁核心服务器阵列。‘信天翁’植入的后门和逻辑炸弹处于待激发态。”她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边缘,
“凯文,我们的‘鸟儿’…撤离路线确认万无一失?”
“‘信天翁’知道风险。”凯文的声音低沉,“三条紧急撤离通道,两个陆路接应点,一个海上快艇。‘渡鸦’们已经就位。但前提是…你们制造的混乱,要足够大,足够快。”他切换了一个画面,上面是库鲁控制大厅的一个角落,一个戴着厚重眼镜、脸色有些苍白的工程师——代号“信天翁”——正看似专注地盯着自己的屏幕,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他准备好了。”
马克站在实验室门口,像一尊沉默的门神,抱着胳膊,眉头拧成了铁疙瘩。他看着星图上那根指向“龙脊”的红线,又看看苏夏面前屏幕上滚动的复杂代码流,忍不住低吼:
“苏工!凯文!你们确定这…这看不见摸不着的‘海啸’,能拦住天上那根要命的‘棍子’?要是拦不住,‘龙脊’可就…”
“马克,”苏夏打断他,终于转过头,眼中是高速奔腾的数据流,“如果‘上帝之杖’落下,我们连在这里讨论失败的机会都没有。现在,能阻止它的,只有比特和勇气。”她的目光扫过实验室里每一个屏息凝神的技术员,
“‘深蓝’小组,最终系统自检。记住,我们只有一次机会,窗口期…可能只有几秒。”
实验室里响起一片低沉的确认声,键盘敲击声变得更加密集而急促。空气紧张得仿佛能擦出火花。
库鲁控制大厅。
巨大的倒计时投影在中央屏幕上,猩红的数字冷酷地跳动着:【00:05:00】。控制主管冰冷的声音在广播中响起:“最终发射序列确认。
系统自检通过。目标坐标:喜马拉雅,‘龙脊’地热井群。‘上帝之杖’,进入不可逆发射程序。倒计时四分钟五十九秒…”
“信天翁”坐在自己的控制台前,手心全是冷汗,眼镜片反射着屏幕上刺眼的红光。他强迫自己深呼吸,手指悬停在那个伪装成系统维护工具的快捷键上——那是启动苏夏预设病毒和后门的钥匙。他余光瞥见控制主管走向总控台,准备进行最后的授权。
方舟,“神经末梢”。
苏夏站在主控台前,如同交响乐团的指挥。她的双手在虚拟键盘上悬停,眼神锐利如鹰。
“‘海啸’定向洪流,准备…目标:库鲁核心服务器阵列,逻辑炸弹同步激活…三…二…一…释放!”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没有炫目的闪光。只有苏夏的手指落下,以及实验室里服务器瞬间飙升至极限的尖啸!
一股无形的、由纯粹恶意代码和超量垃圾数据组成的恐怖洪流,通过“信天翁”提前铺设的隐秘通道,如同溃堤的星河,瞬间冲入库鲁控制站的核心系统!
库鲁控制大厅。
刹那间,地狱降临!
中央巨大的倒计时屏幕猛地一黑,随即被疯狂滚动的乱码和错误警告覆盖!刺耳的警报声撕心裂肺地响起!周围的数十块控制屏幕如同癫痫发作,画面疯狂闪烁、扭曲、雪花一片!
工程师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操作台完全失控,键盘敲击毫无反应,鼠标光标在屏幕上疯狂地跳着死亡之舞!
“系统遭到超量级数据冲击!核心服务器阵列过载!防火墙崩溃!!”
“逻辑错误!逻辑错误!目标锁定失效!!”
“无法终止!发射程序进入不可逆状态!!” 控制主管的咆哮声淹没在一片混乱的警报和惊呼中。
就是现在!
“信天翁”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等的就是这系统崩溃前、权限短暂失效的黄金窗口!他猛地扑到自己的控制台上,手指在物理键盘上快得出现了残影!他绕过了瘫痪的图形界面,直接切入最深层的坐标指令行!
屏幕上,代表“上帝之杖”目标的坐标串在疯狂闪烁:【tARGEt: hImALAYA_dRAGoNRIdGE_GEo_GRId: xxx.xxx.xxx】。
汗水流进他的眼睛,火辣辣的疼。他顾不上擦,手指精准而颤抖地敲击着键盘,将最后几组坐标数字,一个接一个地修改:【AtLANtIc_dUmp_ZoNE_GRId: YYY.YYY.YYY】——那是凯文精心挑选的、远离任何航道和陆地的、大西洋深处的无人海域!
【坐标更新…】
【坐标…确认?】
【警告!坐标偏移超出安全阈值!】
冰冷的系统提示框不断弹出,每一次闪烁都像死神的催促。
“快!快啊!”“信天翁”内心嘶吼着,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他猛地敲下最后那个确认键!
【目标坐标已更新:AtLANtIc_dUmp_ZoNE_GRId: YYY.YYY.YYY】
【最终授权…确认。发射程序…不可逆…执行。】
几乎在坐标篡改完成的瞬间,控制大厅的主屏幕猛地恢复了一丝清明,猩红的倒计时走到了尽头:【00:00:00】。
“上帝之杖…已发射。”控制主管呆滞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茫然和巨大的恐惧。他根本不知道目标已经被偷天换日。
就在库鲁陷入一片混乱、倒计时归零的同时,凯文在方舟的“渡鸦巢”中枢,按下了另一个无形的按钮。
“散布‘噪音’!全频道激活!”凯文命令道。他面前的操作员们手指翻飞。
瞬间,无数条经过精心伪造、带有特定“指纹”的错误报告、系统日志碎片、加密通讯片段,如同被惊动的乌鸦群,通过凯文掌控的无数个次级节点和“渡鸦”控制的通讯信道,疯狂地涌入女娲的监控网络和载体派可能监听的频道。
这些信息碎片指向同一个“事实”:
* 【南极“冰心”堡垒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干扰了天基武器协同协议…】
* 【载体派“十二载体”融合进程引发未知系统冲突,可能导致指令流污染…】
* 【“上帝之杖”控制链在最终授权前检测到源自南极的异常校验码…】
凯文看着屏幕上代表信息流扩散的波纹图,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拿起一个内部加密通讯器,用一种刻意压抑着“震惊”和“困惑”的语气,模拟着一个忠诚但惶恐的女娲中层管理员的报告:
“…总部!库鲁报告!‘上帝之杖’已发射,但…但目标坐标在最后时刻出现无法解释的偏移!系统日志显示…显示异常信号注入源头指向…指向南极协调节点!我们…我们正在全力排查!请求指示!” 他完美地扮演了一个“无辜”的现场人员,将怀疑的种子精准地抛向了载体派控制的南极基地。
库鲁控制大厅内,警报声依旧刺耳,工程师们像无头苍蝇般乱撞,试图从崩溃的系统中恢复一丝控制,同时惊恐地等待着头顶那根“权杖”最终落点的消息。
没人注意到,角落里那个戴着眼镜、脸色苍白的工程师“信天翁”,悄悄合上了自己那台刚刚立下不世之功的控制台。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住狂跳的心脏和发软的双腿,拿起桌面上那个装着个人物品的普通背包——里面藏着他紧急撤离的必需品和一个凯文提供的、一次性的信号屏蔽器。
他像其他被混乱搞得焦头烂额的工程师一样,低着头,脚步匆匆地走向员工通道。在经过一个监控死角的储物间时,他迅速闪身进去,再出来时,身上已经套上了一件沾着油污的维修工外套,帽子压得很低。
他混入了一群被警报惊动、正赶往故障区域进行“抢修”的后勤人员中。凭借着对基地内部结构的熟悉和凯文提供的实时监控盲区指引(通过一个微型骨传导耳机),他像一滴水融入溪流,悄无声息地穿行在混乱的基地内部。
十分钟后,他已经坐在一辆运送“损坏零件”的封闭式电瓶车后厢里,车子正驶向基地一个偏僻的侧门。
开车的“司机”,是凯文安插的另一只“渡鸦”。车子驶出侧门,汇入外面公路的车流,迅速消失在热带雨林的浓荫之中。
几小时后,“信天翁”已经身处一艘驶向公海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快速渔船上。他摘下帽子,看着库鲁航天中心的方向在视野中变成一个小点,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了一口气。他安全了。
凯文的网络,将他这只完成了惊世一击的“信天翁”,安全地藏匿进了信息的汪洋大海。
大西洋深处,预定坐标海域。
万里无云,海面平静如镜。
突然,极高的天穹之上,一个微小的光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坠落!它撕裂空气,发出沉闷如滚雷般的轰鸣!几秒钟后,一道刺目的白光在海天之间爆发,仿佛第二个太阳诞生!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仿佛大地心脏被撕裂的恐怖巨响!一道数百米高的巨大水柱冲天而起,如同海神愤怒的权杖!冲击波在海面上掀起滔天巨浪,向四周汹涌扩散!
“上帝之杖”,这根本应毁灭“龙脊”的神罚之矛,此刻,只是徒劳地在无人的深海上空,制造了一场短暂而壮观的烟火表演,随即沉入冰冷的万米深渊。
库鲁航天中心。
控制大厅死一般的寂静。巨大的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武器坠入大西洋的最终遥测数据和爆炸景象。没有击中预定目标。没有造成任何破坏。只有系统彻底崩溃的警告和无法修复的逻辑错误。
控制主管面如死灰,瘫坐在椅子上。他面前的通讯器里,传来女娲总部冰冷的、充满暴戾气息的质问:
“解释!为什么?!是内部破坏?还是…载体派的干扰?!” 怀疑的种子,在凯文精心散布的迷雾浇灌下,已经开始疯狂滋生。
方舟,“神经末梢”。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和击掌声。技术人员们疲惫的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苏夏看着屏幕上代表“上帝之杖”坠毁海域的坐标点,又看看旁边安然无恙的“龙脊”地热井监控画面,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她揉了揉因为高度集中而刺痛的太阳穴,轻声说:“‘海啸’…成了。”
凯文关闭了与“信天翁”的最后一次安全确认通讯,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他看向马克:
“看来,‘上帝’今天有点手滑,把‘权杖’掉海里了。而且,”他指了指屏幕上代表女娲内部通讯的、充满猜忌和指控的加密数据流,
“他们好像觉得,是南极那位‘邻居’不小心绊了‘上帝’一脚。”
马克重重一拳砸在门框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脸上是混合着后怕和狂喜的复杂表情:
“他妈的…真让你们办成了?!用…用键盘和嘴皮子…把天上那根要命的‘棍子’给…给忽悠进海里了?!”他摇着头,像是第一次认识苏夏和凯文,
“苏工!凯文!你们俩…真他娘的是…是…”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最终憋出一句,“…是给‘上帝’拔插头的高手!”
窗外,方舟基地的试验田里,那株耐寒作物在晚风中舒展着翠绿的叶片。
而在人类智慧与勇气的无声战场上,一场没有硝烟、却关乎生死存亡的惊雷,刚刚划破天际。
上帝之杖坠落了,但新的神罚,正在人类的指尖悄然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