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观鹤抹了把额角的汗,桃木剑往地上一拄,手机从裤袋里摸出来时还带着掌心的温度。
他扫了眼缩在廊下的阮霜阮雪,妹妹正攥着姐姐的袖子,睫毛还在抖;
姐姐虽挺直脊背,指节却泛着青白——显然刚才那阵黑煞冲击,到底还是惊着了。
“方局,我是林观鹤。”
他按下视频通话键,声音里没了方才斗鬼时的吊儿郎当。
“阮霜遇袭的事,得跟您说道说道。”
手机屏幕亮起时,方局长正坐在镇灵局的指挥中心里,身后电子屏闪烁着各区域灵异事件预警。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眉间拧成个川字:
“小同志,我刚收到特勤组汇报,阮家祖宅监测到异常能量波动。”
“你那边情况如何?”
林观鹤把手机转向阮霜。
镜头里,阮霜银色的阴阳眼还未完全褪去,眼尾沾着点黑煞残留的灰,倒衬得肤色更白。
“半小时前有人对阮霜下黑手,用的是养了二十年的阴傀。”
“要不是她反应快,现在...”
他没把”阴阳两隔“说出口。
方局长的手指在桌面敲了敲,屏幕里突然调出份档案:
“阮家世代镇守的千年煞,是当年天师圣以命封在井下的。”
“最近三个月,全国类似的古封灵地已有七处出现松动。”
“你说的阴傀...”
他顿了顿,“养这种东西需要持续用活人血祭,普通邪修没这魄力——倒像有人急着要撕开这些封印。”
阮霜忽然上前半步,发梢扫过手机镜头:“方局长,我祖父临终前说过,千年煞的封印阵眼在祖宅正堂的地砖下。”
“如果有人想动它...”
她声音发紧,“必须先除掉能看见阵眼的阴阳眼传人。”
林观鹤这才反应过来——难怪杀手盯着阮霜不放!
他后槽牙咬得发酸,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忽明忽暗,【危险预警】的红条正缓缓爬升。
“我立刻调三个特勤小队过去。”
方局长的声音沉了,“但小同志,你得先去祖宅看看。”
“那地方藏着什么,可能比我们想的更要紧。”
“得嘞。”
林观鹤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身时故意用胳膊肘撞了撞阮霜的肩,“霜姐,雪妹,咱回老宅子溜溜?”
阮雪揪着他衣角抬头:“观鹤哥哥,会不会...又有鬼?”
“有你浪哥在,鬼见了都得喊祖宗。”
他蹲下来,用拇指把阮雪眼角的泪渍蹭掉,余光瞥见阮霜正低头整理药箱,发顶翘起的小卷毛软乎乎的——
这姑娘,方才说封印阵眼时冷静得像块冰,现在倒连药瓶都攥歪了。
祖宅的夜色比外头更沉。
林观鹤走在前头,鞋底碾过青石板的碎渣;
阮霜落后半步,袖中攥着枚刻着镇鬼纹的青铜铃;
阮雪举着个老式手电筒,光斑在墙上晃出晃进,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等等。”
林观鹤突然停步。
他摸着胸口的系统徽章,那枚刻着太极图的金属片正微微发烫。
破妄眼的咒诀在舌尖打转,他压了压,转头对阮霜笑:
“霜姐,等会进正堂,你帮我盯着地砖缝——要是有哪块颜色不对...”
他没说完。
风突然大了,吹得院角的老槐树沙沙响。
阮雪的手电筒“啪”地灭了,黑暗里,三个人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林观鹤摸出张黄符,指尖刚触到符纸,就听见阮霜低低的“嘘”。
她的阴阳眼在夜色里泛着幽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正堂的门,不知何时开了条缝。
门缝里,有东西在动。
林观鹤舌尖抵住上颚,破妄眼的咒语在喉间滚动了半圈。
系统徽章贴着胸口发烫,视网膜上浮现出淡金色的提示框——
【检测到阴煞浓度超标300%,建议开启破妄眼模式】。
他屈指在眉心一按,眼前的黑暗突然被撕开一道裂缝:青石板上爬着暗紫色的煞气,像腐烂的藤蔓;
老槐树的枝桠间缠着灰雾,每片叶子都泛着诡异的幽蓝;
最触目惊心的是正堂那道门缝,黑红色的气团正从门缝里渗出来,像活物般吞吐。
“霜姐,你看到了吗?”
他声音压得极低,眼角余光瞥见阮霜的阴阳眼正泛着银芒——果然,那姑娘的瞳孔里也映着同样的诡异色彩。
阮霜的指尖在青铜铃上轻轻一磕,铃身震颤的嗡鸣混着风声钻进林观鹤耳里。
“那气团……像有人故意把千年煞的怨气往门缝里引。”
她袖中铃纹的镇鬼符微微发亮,“阿雪,往后退三步。”
阮雪攥着他衣角的手突然收紧。
手电筒早灭了,但这小丫头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摸出颗糖,糖纸在掌心捏得沙沙响——是方才他塞给她的大白兔。
“观鹤哥哥,我、我不怕。”
她声音发颤,却硬是把糖塞进他手心,“你拿着,打鬼要力气。”
林观鹤喉咙发紧。
他把糖往嘴里一塞,甜意炸开的瞬间,系统面板突然红光爆闪——【危险等级:SS!】
【正向您1点钟方向逼近!】
几乎是同一时间,门缝里窜出道黑影!
那东西没有五官,全身裹着腐烂的寿衣,指甲长过指节,尖得能刺破石板,目标直取阮霜后颈!
“霜姐!”
林观鹤暴喝一声,身体比脑子先动。
他反手抽出背后的桃木剑,剑鞘“当啷”一声砸在地上,剑身却已迎上黑影的爪尖。
金铁相击的脆响中,他虎口发麻,后退半步时踩碎一块青石板——这东西的力道,竟比之前那只二十年阴傀强了三倍!
阮霜没慌。
她的青铜铃终于扬起来,镇鬼纹在月光下泛起金光,“叮”的一声清响。
黑影被铃声撞得歪了歪,可下一秒又嘶吼着扑来,寿衣下露出的手腕上,密密麻麻的血咒正在蠕动——是活人血祭的痕迹!
“雪妹,去院角折根桃枝!”
林观鹤咬着牙接下黑影第三击,桃木剑上的火符“腾”地窜起蓝焰。
他瞥见阮雪正哆哆嗦嗦往老槐树跑,又喊,“捡最粗的!”
转而对阮霜笑,“霜姐,你那铃再响高点儿,这玩意儿怕响!”
阮霜银牙一咬,青铜铃在掌心转了个圈。
这一回,铃声不是清越,而是带着镇灵局特供的驱邪咒——是她偷偷跟萧宁学的。
黑影被震得向后飘了半尺,林观鹤趁机甩出三张雷符。
“咔嚓”三声炸响,黑影的寿衣被劈出三个焦洞,露出里面白森森的骨头——竟是具被阴煞养了几十年的人骨!
“千年煞的傀儡。”
阮霜突然开口。
她的阴阳眼已经看清了骨头上的纹路,“这些咒印……和我祖父笔记里写的封煞阵是反的。有人在解封印,用煞气压着傀儡替他杀人。”
林观鹤的破妄眼捕捉到更细节的东西:骨头上的咒印每隔三寸就有个断点,像是故意留的破绽。
他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这傀儡根本不是来杀人的,是来试探的!
果然,黑影在雷符余威中突然发出尖啸。
它不再攻击阮霜,反而转身撞向正堂的门。
“砰”的一声,那扇老木门被撞出个窟窿,黑红色的煞气如潮水般涌出来,瞬间裹住了黑影。
等林观鹤挥剑劈散煞气,哪里还有半根骨头?
只有地上残留的咒印闪了闪,彻底熄灭。
阮雪举着桃枝跑过来时,正堂前只剩三个人的喘息声。
她把桃枝往林观鹤手里一塞,自己扑到阮霜怀里,“姐姐,它、它是不是走了?”
“走了,但没走远。”
林观鹤用剑挑开地上的咒印残片。
系统提示音还在嗡嗡响——【检测到幕后波动:大天师境界!】
他喉结动了动,没把这消息说出来。
阮霜的阴阳眼还盯着正堂的窟窿,指节捏得发白;
阮雪缩在姐姐怀里,却悄悄把脑袋转向他,眼睛亮晶晶的,像在等他说“别怕”。
他弯腰捡起剑鞘,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回吧。”
“今晚这鬼戏码看得我肚子都饿了。雪妹不是说要请我吃酒酿圆子?”
阮雪立刻从阮霜怀里探出头,“我、我现在就煮!姐姐熬的桂花蜜可甜了!”
阮霜瞪了眼妹妹,又瞥向林观鹤——这男人正弯腰拍裤腿上的灰,剑穗在夜风里晃啊晃。
她突然发现,他后颈被煞气刮出道血痕,却像没事人似的。
“先处理伤口。”
她摸出药箱,“你这伤……”
“霜姐的药比甜酒酿还管用。”
林观鹤咧嘴笑,跟着姐妹俩往院外走。
老槐树的影子在他们身后摇晃,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躲在树后,盯着他们的背影。
等三人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口,老槐树的枝桠突然剧烈摇晃。
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露出树后一道黑影。
那黑影戴着青铜面具,手里攥着块刻满咒印的骨牌——正是方才那傀儡身上的。
“阴阳眼传人……还挺能撑。”
面具下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不过没关系。”
他捏碎骨牌,碎片里渗出黑血,“等千年煞彻底醒了……”
另一边,林观鹤刚把阮家姐妹送回中医馆。
阮雪在厨房煮圆子,阮霜在给他涂药,酒精棉擦过伤口时,他疼得龇牙。
手机突然在裤袋里震动,是个陌生号码。
“喂?”
他接起电话。
对面传来个小姑娘的抽噎声:“观鹤哥哥……我是小玲。福利院的张爷爷……他说看见墙根有双红鞋,怎么都哄不睡……您能来吗?”
林观鹤的笑容慢慢收了。
他看了眼正在厨房掀锅盖的阮雪,又看了眼低头收拾药箱的阮霜,轻声道:
“等着,我马上到。”
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