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下坠力让瞎子一个趔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如钢索,另一只手死死抠住了旁边凸起的岩石边缘,指关节捏得发白。
“抓紧!”瞎子暴喝一声,额角青筋暴起。
无邪整个人悬在半空中,脚底下就是令人眩晕的深渊。
他只感觉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得几乎要炸开,整个人全靠瞎子一只手的力量吊着。
“啧,亲爱的,都说了要小心嘛。”
狄红霞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太多紧张,反而带着点“看吧果然出事”的调侃。
但她动作不慢,已经从自己平台上轻盈地站起来,“撑住,姐姐给你搭把手!”
她手中不知道哪里来的麻绳打了个结,就如同灵蛇般甩出,精准地缠住了无邪的腰身。
然后用力一拉,配合着瞎子向上提拽的力量,硬生生将无邪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拽回到相对稳定的平台区域。
无邪瘫坐在平台上,脸色惨白,大口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解雨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迅速检查了出问题的固定点,看着那枚已经松脱了,带着些碎石屑的岩钉和明显承受了巨大拉力,部分纤维已经拉伸变形的绳索。
一股暴戾的怒火直冲头顶。
他猛地对着对讲机,咬着后槽牙,声音冷得像冰渣。
“刚才负责这个点的是谁?!眼珠子是摆设吗?!再出这种纰漏,老子回去就把他的手给剁了!都给我重新检查!每一个点!”
伙计们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狄红霞走到惊魂未定的无邪身边,蹲下来,掏出一颗糖递过去:“喏,压压惊?”她笑眯眯的,仿佛刚才只是个小插曲。
无邪看着那熟悉的彩色糖果纸,联想到之前那“五味杂陈”的恐怖味道,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连忙摆手,声音都带着颤:“不…不用了狄姐!我…我缓会儿就好!”
他看向狄红霞的眼神,除了感激,还多了一丝对她随时随地掏出的“惊喜”的敬畏。
瞎子也甩了甩手臂,心有余悸:“小姑奶奶,您那糖…还是留着关键时刻当暗器使吧,效果可能更直接点。”
他刚才可是近距离感受到了无邪下坠的重量,胳膊现在还有点麻木。
狄红霞把糖收了回去,看了看下面:“你们运气不错,误打误撞,好像发现了个有趣的地方?”
顺着她示意的方向,解雨晨和瞎子也注意到了。
就在无邪差点掉下去的位置下方不远,平台倾斜时无意中撞开了崖壁上一丛茂密的藤蔓,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四人小心翼翼地顺着绳索下到洞口。
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通过,里面透出一股混合着尘土和陈年腐朽气息的阴冷。
解雨晨打头,狄红霞紧随其后,无邪居中,瞎子断后。
手电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洞内的景象。山洞内部空间比洞口看起来要大,明显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洞壁并非天然岩石,而是用某种灰白色的材料砌筑而成,显得异常平整。
“山石水泥?”解雨晨用手敲了敲洞壁,发出沉闷的声响,“这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管他什么东西,挖开看看不就知道了?”黑瞎子看热闹不嫌事大。
狄红霞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指尖在冰冷的壁面上划过,“说不定有好东西藏着呢。亲爱的,这种体力活,姐姐看好你哦。”
她回头,冲着黑瞎子一笑,语气带着鼓励。
黑瞎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从背包里抽出折叠工兵铲:“得,就知道逃不过。花爷,狄姐,您二位歇着,这种粗活瞎子我来。”
“大徒弟,你也别闲着。过来给我搭把手。”边说边扯住了无邪。
他一边嘟囔着“命苦”,一边走到洞壁前,选了个看起来相对薄弱的位置,抡起铲子就挖了下去。
“锵!锵!”铲子与坚硬的水泥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溅起点点火星。
一开始还算顺利,挖下来不少灰白色的碎块。
但挖了大约半米深后,瞎子和无邪的动作却忽然慢了下来。
“咦?”他皱起眉头,铲子带出的碎屑颜色似乎变了。
手电光聚焦过去,只见铲尖上沾着的,不再是灰白的水泥粉末,而是一种粘稠、暗沉的…红色。
而且那红色仿佛有生命一般,正顺着铲面缓缓向下流淌。
“不对劲!”瞎子声音凝重起来,他停下动作,凑近那被挖开的缺口仔细观察。
只见被破开的“水泥”层内部,露出的不再是灰白,而是刺目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红色的“材料”并非完全凝固,正从破口处极其缓慢地,一滴滴地往外渗出粘稠的红色液体,散发出难以形容的、铁锈混合着腐烂的腥甜气味。
“这…这不是水泥!”在一旁看着的无邪,声音里带着些惊惧,“是血!好像是什么用血混合的东西!。”
解雨晨脸色剧变,立刻上前,用匕首小心地刮了一点渗出的红色液体,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浓烈的血腥恶臭直冲脑门,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是血,而且…是陈年的人血。”他斩钉截铁地判断,眼中充满了震惊和警惕。
狄红霞也收起了笑容,眼神变得幽深。
她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副薄如蝉翼的黑色手套戴上,然后示意瞎子:“继续挖,小心点。”
瞎子忍着恶心,屏住呼吸,动作更加谨慎地扩大着缺口。
随着洞口扩大,渗出的“血水”也越来越多,在洞底汇聚成一小滩暗红。
当缺口挖到能容纳一人探头进去时,几支手电光同时向内照去。
光线所及之处,景象让所有人瞬间如坠冰窟,血液几乎冻结。
洞壁的“血水泥”后面,根本不是岩石或通道,而是…堆积如山的尸体。
这些尸体年代久远,早已扭曲,看着腐败不堪,裹着破烂不堪、难以辨认年代的衣物。
它们以一种极度扭曲,挣扎的姿态互相挤压堆叠在一起,仿佛被活生生地砌进了这堵“血墙”之中。
最靠近缺口处的几具尸体,手臂向前极力伸出,指骨深深抠进“血水泥”里。
甚至有些指骨已经折断,呈现出一种临死前疯狂向外攀爬,想要逃离这死亡囚笼的绝望姿势。
整个洞穴瞬间死寂,只剩下几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那粘稠血液滴落在冰冷地面上的轻微“啪嗒”声。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腐臭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无邪只觉得双腿发软,扶着冰冷的洞壁才勉强站稳。
瞎子脸色也难看起来,解雨晨紧抿着唇,眼神凝重地扫视着这地狱般的景象,大脑飞速运转着。
狄红霞站在最前面,手电光柱缓缓扫过那些狰狞扭曲的尸骸,她脸上的轻松并未消失,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些严肃。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那浓重的血腥味并未让她退缩,反而让她的眼神更加专注,认真在尸体堆中寻找着什么关键的线索。
“看起来,”她的声音在死寂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有人在这里,玩了个很大的‘封存’游戏啊。”
多说无益,无论如何也都要进去,于是瞎子拉起无邪,两人一起继续挖着。
无邪的抗拒也被瞎子镇压,美其名曰给他上第一课,克服恐惧的最好方式就是面对恐惧。
两人忙了好一阵,才把这个石壁打通。
冰冷的山风从他们打通的山壁豁口灌入,带着一股陈腐,阴湿的气息。
无邪第一个探头进去,手电光柱刺破黑暗,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通道,而是一个巨大的、几乎被塞满的空间。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全是那种在西王母宫见过的,那让人头皮发麻的陶罐。
这些陶罐大小不一,形态古朴诡异,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如同无数只沉默的空洞的眼睛,在黑暗中冷冷地注视着闯入者。
它们杂乱又紧密地堆积着,形成了一道几乎无法逾越的障碍墙,只在最上方靠近岩顶的地方,勉强留出一点仅供攀爬的缝隙。
解雨晨眉头紧锁,手电光仔细扫过这片陶罐海洋的边缘和顶部。
他很快注意到侧壁上凿出的几个凹坑,里面零散地放着几卷颜色深褐、用皮绳捆扎的竹简。
“看来,当年金万堂翻译的,就是从这里流出去的部分了。”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罐阵中显得格外清晰。
无邪的心却沉得更深。
他打着手电,仔细查看地面和靠近入口的陶罐。
地上虽然积灰深厚,但破碎的陶片极少,只有零星几块散落。
他喃喃自语:“不对啊……如果当年九门的前辈们也是从这里过去的,这么多人,这么多装备,怎么可能不碰碎几个罐子?难道他们长了翅膀飞过去不成?”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让他有点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