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关乎神格奥秘的真相和祂颜面扫地的细节自然不能对外人道也，最后祂只好板起脸，给出了一个祂自己都觉得有些站不住脚的万金油式解释：“为了……这个世界。”
赛拉尔深知自己的说法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透着股敷衍劲，但事实上卫莲的行为的的确确称得上是拯救世界的壮举，只不过对方的原话是——
“我能停留于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多了，既然这躯壳能派上用场，不如就物尽其用。”
卫莲当时的表情很平静，比起那些冠冕堂皇的英雄主义发言，他说出这番话的语气更像是陈述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
所以这也并非出于什么崇高的牺牲精神，他只是想充分利用这副能够吸收和转化暗物质的“容器”罢了。
在卫莲那套事事都要权衡利弊的思维逻辑里，这个决定无疑是能达到利益最大化的方案。
赛拉尔第一次见到卫莲时就知道对方是穿越者，除此之外祂还感知到了那个和卫莲的灵魂深度绑定的时空法则之力——所谓的“宗师系统”。
也正是因为受到那不可抗拒的法则之力约束，卫莲只能像个旅人一样穿梭于不同的时空，故而……他终有一天要离开此间，去往新的世界。
所以当卫莲说出这个听起来冷酷实则极为理智的提议时祂直接就同意了，一来这确实能解决此间世界受暗物质侵蚀的问题，二来祂多少也存着几分用这种方式将属于卫莲的痕迹留下来的私心。
而且……搞不好等祂恢复全盛时期的神力后就能试着改写那道时空法则了。
只不过看着海妖小子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祂心中难免有些不忍，只是关于卫莲身上这些秘密的话却是不好直接说出口了。
听闻此言楚天宸当即撇了撇嘴，就差把“你在逗我”四个大字挂在脸上。
在他看来，卫莲那种典型的利己主义者遇到任何事只会优先考虑自身的利益和目标，虽说用“死道友不死贫道”这句话来形容对方可能有点过，但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他那理性到有些无情的卫哥会是无私奉献型的圣父主角？会突然开窍决定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为了拯救世界而自愿困在那种鬼地方？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呵呵，卫哥要去拯救世界？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世界灭亡这件事挡了他的道！
当然了，尽管满脑袋问号，他可没胆子质疑赛拉尔，只能用带着些许探寻之意的眼神偷偷瞄向旁边的泽兰，他越想越觉得这事离谱。
而泽兰听到“为了世界”这个大义凛然的解释后却直接愣住了，他当然知道卫莲体质特殊，但他完全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这种等同于自我放逐的决定——这根本就不符合卫莲的行事准则！
但赛拉尔是神明，不至于拿这种事开玩笑，更何况以对方的身份和力量层级也没有必要欺骗他。
那么……是卫莲自己的选择？
所以，被他视为灵魂伴侣的那个人最终还是选择了独自承担所有，连一个并肩作战或者告别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他没有再追问细节，浑浑噩噩地踉跄了两步后便再次跌倒在地，比之前那几次摔得更重，只不过这回他没有尝试爬起来，而是直愣愣地望着前方，本就因精神力透支而有些涣散的眼神彻底失去了焦距。
赛拉尔看着泽兰这副万念俱灰的模样，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唉！海妖这种单纯又长情的生物真是一如既往的麻烦啊……尤其是牵扯到羁绊对象的时候，总是容易陷入非黑即白的极端情绪里。
祂恨铁不成钢地皱了皱眉，但还是耐下心来，用和祂平时的毒舌风格截然不同的温和语气劝慰道：“海妖小子，你现在必须振作起来，眼下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得由你来做。”
然而泽兰只是呆呆地瘫坐在地上，对祂说的话无动于衷，好似连灵魂都被卫莲为了拯救世界而将他抛弃的打击碾碎了。
“啧……又不是回不来了，干嘛这副死样子？”赛拉尔眉头皱得更紧，露出一个和祂白猫形态时如出一辙的嫌弃表情。
真要命，祂最不擅长处理这种黏黏糊糊的感情了！
此言一出，泽兰当即便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但由于接连摔倒和过于严重的伤势，他试了几次都没法站起来，只能迫切地仰视着那位悬浮于半空中的银发神只，连忙问道：“你说什么？！”
他心中既惊又喜，生怕自己出现了幻听。
赛拉尔被这家伙明明狼狈不堪却因为一句话而满血复活的样子弄得有点无语，可终究还是心软了，收敛了神光落回地面。
祂走到泽兰跟前，似是觉得这样居高临下说话不太妥当，于是乎只好以一种和祂高贵冷艳的神明形象略有些不搭但格外接地气的姿态蹲了下去。
“吾说，卫莲还会回来的。”
银发神只的视线和瘫坐在地的海妖保持齐平，尽管祂说话的口吻还是带着那股子傲娇调调，但至少声音比平时轻柔许多。
话音刚落，泽兰身上的颓丧之气便如冰雪消融般消弭无踪，那双漂亮的紫眸也重新绽放出光彩。
“你们海妖活个千八百年不是轻轻松松吗？这都等不起？”赛拉尔见泽兰的状态好转了些许，也稍稍放下心来，可尽管如此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祂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顿了一下，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卫莲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在达成目标之前他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更不会在任何地方扎根。”
这句话与其说是告知，不如说是善意的提醒，祂自然看得出泽兰对卫莲用情至深，同时也很清楚卫莲那颗心的大部分空间都被他自己的目标占据着，留给旁人的余地少得可怜。
泽兰沉默不语地垂下眼帘，关于这些事他确实早有猜测——卫莲远超年龄的战斗意识和心理素质，那种独立到堪称孤绝的行事风格，一切的一切都使他看起来像是个可以随时抽身离去的过客。
自始至终，那少年从未真正融入这个世界。
他只是一直不愿意去深想，不愿去面对终将分离的结局，自欺欺人地贪恋着能和对方并肩而行，甚至……同床共枕的每一分每一秒，幻想或许有朝一日自己能留住那个少年。
如今看来，不过是他心底的猜想被这位和卫莲关系密切的神明亲口证实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