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朱雀大街像被蒙上了一层薄纱，雾霭在青石板上流转，白若雪哈着白气支起糖球摊的木板，铜锅刚架上小火，蓝汪汪的火苗舔着锅底。街尾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起——南宫翎骑着玄马闯过来，墨色劲装的下摆被风灌满，活像一面猎猎作响的旗子，怀里却抱着个四四方方的食盒，锦帕边角还沾着片带露珠的草莓叶子。
\"若雪。\"他翻身下马，玄马打了个响鼻，马蹄在青石板上踏出清脆的声响，惊碎了一地薄雾。食盒往木板上一放，锦帕掀开的瞬间，白若雪的眼睛就亮了——三串草莓裹着琥珀色的糖壳，顶端撒着碎椰蓉，红得像刚从朝霞里摘下来的，糖壳在薄雾里泛着润泽的光，能映出人影。
\"城郊的草莓今早刚熟，本王亲自摘的。\"南宫翎的手指无意识地蹭着食盒边缘，耳尖悄悄泛红，\"御膳房说裹糖时加了椰奶，你尝尝。\"他说话时，白雾从嘴里呵出，在晨光里散成一小团云。
白若雪刚伸出手，后厨的门\"哐当\"一声撞在墙上，老忠端着粗瓷盘冲出来，盘里的糖葫芦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晕。\"郡主！尝尝老奴的！\"他的蓝布围裙上还沾着斑驳的糖稀，白发髻歪在一边，显然是匆忙中没梳好，\"祖传秘方熬的糖，井水反复熬了十遍，壳比战神的厚三倍！\"
老忠的糖葫芦用的是山里的野山楂，糖壳却厚得像块透明的琥珀，阳光穿过糖壳，把山楂映得通红。南宫翎皱眉：\"老忠，本王这草莓是贡品，御花园特供的品种。\"老忠哼了声，用袖子擦着盘子，袖口露出道旧伤疤：\"老奴这糖在王府熬了三十年，当年老王爷都夸比御膳房的甜！\"
白若雪左咬一口草莓糖葫芦，右咬一口山楂糖葫芦，酸甜在舌尖炸开，看他俩像斗鸡似的瞪着对方，差点把糖渣笑喷出来。这时红缨抱着一摞油纸跑过来，油纸边缘用金粉烫着细密的铠甲纹样，在阳光下一闪一闪。\"郡主！我用金粉烫了战神铠甲的花纹，串糖球的签子也换成银的了！\"她跑得气喘吁吁，鬓角的碎发沾着汗珠。
陈先生摇着羽扇跟在后面，扇面上新题了墨字，龙飞凤舞的狂草写着：\"战神牌糖葫芦，甜过他的铁汉柔情\"。\"郡主您瞧，\"他指着那四个字，羽扇带起的风吹得糖球摊的幌子哗啦啦响，\"这'铁汉柔情'四个字，笔锋刚劲，像不像将军挥剑的样子？\"
南宫翎的脸瞬间黑了，比锅底还黑：\"本王何时有过'铁汉柔情'？\"老忠趁机接话，故意把\"铁汉\"二字咬得极重：\"将军的柔情都在草莓里了，酸掉牙！\"
隔壁卖豆腐的王老五扒着摊位探头，豆腐梆子还在手里晃悠，上面沾着星星点点的豆腐渣：\"郡主，战神跟您家老管家天天在这儿比糖葫芦，咱这生意还做不做了？\"他哭丧着脸，\"昨儿个战神的草莓酱洒我豆腐上了，酸得我一早上没开张，豆腐全喂了巷口的大黄狗！\"
白若雪咽下最后一口草莓，把竹签往铜锅里一插，溅起一小滴糖稀：\"做！怎么不做！\"她掏出小本本哗啦啦翻页，纸页间还夹着片干枯的花瓣，\"从今天起，谁送的糖葫芦被顾客夸得多，月底赏十串特辣糖球！\"
\"特辣？！\"老忠和南宫翎同时瞪向她，异口同声。老忠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南宫翎则下意识摸了摸嘴唇，想起上次被辣糖球支配的恐惧。
为了赢那十串能辣哭人的特辣糖球，第二天南宫翎直接牵来三匹战马，每匹马背上都驮着竹筐，筐里红通通一片，远远看去像着了火。\"若雪，\"他掀开最大的竹筐，里面全是艳红的小辣椒，还沾着泥土，\"本王今日研发了麻辣糖球，绝对独家秘方！\"
白若雪凑过去闻了闻，一股冲鼻的辣味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眼泪都出来了：\"将军，您是不是把辣椒当草莓买了？\"南宫翎的脸\"唰\"地青了，昨晚墨影确实说过\"城郊有种红果子很像草莓，味道特别'冲'\"，没想到是野山椒。
老忠端着盘芝麻糖葫芦慢悠悠走来，糖壳上撒的芝麻黑亮饱满，像撒了层碎黑曜石：\"郡主，老奴这芝麻是西域商人送的，炒的时候加了蜂蜜，甜得能粘住牙。\"
南宫翎不服气，亲自开了口大锅熬糖，结果辣椒没去核，熬出来的糖稀红得像血，满街都是呛人的辣味，路过的人纷纷捂鼻绕行。他强撑着串了十串，往摊上一放，立刻有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好奇咬了一口，当场\"哇\"地一声辣哭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娘追着南宫翎要赔偿，手里的擀面杖挥得虎虎生风。
老忠的芝麻糖葫芦却被抢购一空，有个裹着蓝布头巾的老太太一口气买了五串，用缺了牙的嘴慢慢嚼着：\"老管家的糖壳脆，芝麻香，比战神那辣玩意儿靠谱多了！\"
南宫翎气得把三匹战马拴在摊位门口，自己往旁边一站，玄色劲装在风中猎猎作响，活像尊门神：\"本王今日亲自站岗，看谁敢说本王的辣糖球不好吃！\"结果半天没人敢靠近，只有几只不怕辣的苍蝇在辣椒糖葫芦上打转，转着转着就掉地上了。
第三天南宫翎学乖了，偷偷找御膳房的刘太监讨教，关起门来鼓捣了半天，做了串奶油糖葫芦，奶白色的糖壳裹着山楂，闻着就甜得发腻。老忠则翻出了王府祖传的雕花模具，把糖壳压成了凤凰纹样，翅膀上还嵌着碎花生，栩栩如生。
两人捧着糖葫芦堵在摊位前，见顾客就问，活像两个拉客的店小二。\"这位大婶，\"南宫翎难得放低姿态，把奶油糖葫芦递过去，语气生硬得像下军令，\"您说本王的奶油甜，还是老忠的凤凰糖壳好看？\"
大婶接过咬了一口，皱着眉把剩下的半串还给了他：\"战神的奶油腻得慌，像吞了口猪油，老管家的糖壳硬得硌牙...要说好吃，还是郡主昨天做的爆浆糖球，咬一口酸梅汤都流出来了，那才叫绝！\"
白若雪笑得蹲在地上，用围裙擦眼泪。红缨趁机举起一叠画像，上面画着南宫翎吃辣糖球时被辣得龇牙咧嘴的样子：\"现在买糖球，送战神大人表情包！这是将军被辣哭的样子，买一送一！\"
陈先生摇着扇子喊：\"买十串送老管家讲王府秘闻，当年老王爷偷吃过郡主的奶糕，被老管家追着打！\"
围观的人群哄堂大笑，有个戴方巾的书生喊道：\"给我来三串爆浆糖球，再买两张战神表情包，贴在书房提神！\"旁边卖干货的货郎也跟着喊：\"我要十串芝麻糖葫芦，听老管家讲古！\"摊位前瞬间挤满了人，南宫翎和老忠被挤在中间，脸都气绿了，像两颗被晒蔫的青菜。
掌灯时分收摊，油灯光把影子拉得老长。南宫翎和老忠捧着各自的账本找白若雪，账本边角都磨得起毛了。南宫翎的账本上画着五个歪歪扭扭的圈，代表卖了五串奶油糖葫芦；老忠的账本上画了八个圈，旁边还写着\"芝麻售罄，明日补货\"；而白若雪的账本上，爆浆糖球画了五十个圈，旁边用红笔写着\"缺货，明日加做三倍\"。
\"将军，老忠叔，\"白若雪擦着汗，把算盘打得哗啦啦响，算珠在灯光下闪着光，\"你们的糖葫芦都很好，但顾客还是最爱我做的爆浆糖球。\"她合上账本，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两颗星星，\"这样吧，以后将军负责研发新口味，老忠叔专管熬糖，红缨设计包装，陈先生写标语，咱们分工合作！\"
南宫翎皱眉，手指敲了敲账本：\"那本王的草莓糖葫芦...\"老忠也哼道：\"老奴的祖传秘方不能浪费...\"白若雪突然把最后一串爆浆糖球掰成两半，塞进他俩嘴里，酸梅汤流出来，弄得两人嘴角都是：\"都有份！下个月起，每人每月十串糖葫芦俸禄，要是卖得好，再加五串！\"
月光爬上屋檐时，白若雪坐在摊位前数钱，铜灯的光映着她的笑脸，铜钱在竹筐里叮当作响。老忠在一旁用算盘核对着糖料成本，嘴里还嘟囔着：\"明天得熬双倍糖壳，不能让将军比下去，他那奶油味儿肯定又腻着顾客了...\"
红缨整理着新到的包装纸，上面全是战神铠甲的纹样，她边整理边偷笑。陈先生摇着扇子，哼着新编的顺口溜：\"战神糖球甜，老奴糖壳脆，郡主爆浆最对味！\"
南宫翎靠在玄马旁，看着白若雪数钱时数到高兴处会晃脚丫，月光洒在她发间，像落了层碎钻。他忽然觉得，跟老忠争宠好像没那么重要了。老忠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盯着郡主傻笑，故意咳嗽一声：\"将军，明天老奴要熬蜂蜜糖，你可别再把辣椒当草莓买了，再辣哭小孩，人家该告到官府了。\"
南宫翎瞪他一眼，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本王明天做巧克力糖葫芦，从西域运来的可可豆，准比你的蜂蜜甜。\"白若雪听见这话，笑得更大声了，笑声惊飞了檐下的宿鸟，月光下，糖球摊的幌子轻轻摇晃，仿佛也在跟着笑。这京城的日子，虽然离谱得像场闹剧，却甜得像刚熬好的糖稀，让人舍不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