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商业会所的后院刚堆好新到的山楂，白若雪就搬了张方桌放在葡萄架下，上面摆着算盘、账本和一小碟“奖励用”的糖糕。她穿着件鹅黄色的短打，裙摆上沾着点墨汁，那是刚才给南宫翎写“算账入门指南”时蹭的，手里还攥着根教鞭——其实是根缠了红绸的糖葫芦签子。
“南宫翎！”她冲正在帮赵铁柱搬货箱的南宫翎喊，声音比卖糖人的吆喝还脆，“过来！今日‘夫纲’课程——学算账！”
南宫翎抱着个半人高的货箱，闻言手一松，箱子“咚”地砸在地上，里面的“战神哭脸”泥人碎了两个。他直起身，银甲上的汗珠子滚进领口，墨色的瞳仁里映着那张摆着算盘的方桌，像看见北境最复杂的敌军布防图。
“若雪，”他试图讨价还价，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抗拒，“我下午要去军营点卯，账让林掌柜算就行。”
“林掌柜算得过来，用得着你？”白若雪把他按在方凳上，自己搬了个绣墩坐在对面，摊开账本，用教鞭指着上面的数字，“听着！这是这个月的收入：会所营业额三千两，‘战神同款’糖葫芦提成五百两，‘防狼喷雾’批发七百两——总共多少？”
南宫翎盯着账本上的数字，眉头皱得像北境的冻土。他能在瞬息间算出敌军的兵力部署，却对着这串阿拉伯数字犯了难。指尖在膝盖上点了点，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开口：“四千两百两？”
“答对了！”白若雪从碟子里拿起块糖糕递给他，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奖励！接下来是支出：山楂采购一千两，小红绣围裙的工钱五十两，林掌柜的眼镜换了三副，每副十两——总共多少？”
南宫翎的指尖顿了顿，这次算得快了点：“一千零八十两。”
“不错不错！”白若雪又给他块糖糕，教鞭往账本上一拍，“那利润呢？收入减支出，等于多少？”
南宫翎的喉结滚了滚，视线在“四千两百”和“一千零八十”之间来回扫，突然觉得这比在北境跟敌军谈判还累。他清了清嗓子，说出的答案却让白若雪一口糖糕差点喷出来：“能买...两千车山楂？”
“啪！”教鞭敲在他手背上，不疼，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我说的是银子！利润！不是山楂！”
周围搬货的伙计们听见了，顿时憋着笑往这边瞅。赵铁柱抱着个空箱，假装路过，耳朵却竖得像雷达：“将军！是两千一百二十两！末将都算出来了！”
南宫翎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冷得能冻住刚熬好的糖稀。赵铁柱吓得赶紧跑开，铠甲上的红缨晃得像串糖葫芦。
“重新算！”白若雪把算盘往他面前推了推，算珠在阳光下泛着光，“用算盘！噼啪响的那种！”
南宫翎拿起算盘，手指僵硬得像刚从北境冻水里捞出来。他的手指又粗又长，常年握枪磨出的厚茧蹭过光滑的算珠，总觉得别扭。“噼啪”两声，算珠没拨对位置，反倒把最上面的“九”给碰掉了。
“哎哎哎！”白若雪赶紧按住他的手，像护着宝贝似的，“轻着点！这算盘是林掌柜祖传的，比你那杆长枪还金贵！”
南宫翎的脸有点发烫，重新拿起算珠，小心翼翼地往上面拨。这次倒是拨上去了，可刚要拨第二个，第一个又掉了下来，像调皮的小兵不听指挥。
“将军，您这手指...”白若雪看着他笨拙的样子，憋笑得肩膀直抖，“太粗了，不适合拨算盘——您还是适合扛货箱，刚才那箱‘战神同款’糖霜，您扛着比谁都稳。”
“我能学会。”南宫翎的声音有点发紧，像在跟自己较劲，又拿起算珠，这次用了两根手指夹着拨，总算稳住了。
林掌柜举着本明细账路过，看见这场景，推了推眼镜，忍不住插话：“郡主，将军是武将，对数字不敏感也正常...要不就算了？反正有我呢。”
“那可不行！”白若雪头也不抬，手里的教鞭在账本上画了个圈，“他是这家会所的‘名誉老板’，连利润都算不清，传出去丢不丢人？以后怎么跟客户吹嘘‘我家夫君文武双全，算账比打仗还厉害’？”
南宫翎拨算珠的手顿了顿，嘴角悄悄往上翘了翘，像藏着块没被发现的糖糕。
“再来一次。”他看着白若雪，眼神里带着点恳求，像个没考好的学生求老师再给次机会，“这次我一定能算对。”
白若雪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的笑意软了下来。她拿起算盘，手把手地教他：“你看，‘四去六进一’，就像你在北境调兵，这边少了，那边就得补上...对，就是这样，手指放松点...”
她的指尖碰到他的手背，温温的，带着点薄汗。南宫翎的呼吸突然乱了，算珠“啪嗒”掉在地上，滚到葡萄架下。
“哎呀！”白若雪弯腰去捡，发梢扫过他的脸颊，带着股淡淡的山楂香，“你看你，又分心！”
南宫翎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捡起算珠，用袖子擦了擦，重新放回算盘上，动作里带着点不服输的韧劲。
周围的伙计们假装搬货，眼睛却都往这边瞟。卖花的小姑娘举着支玫瑰，躲在货箱后偷偷画速写，嘴里念叨着“战神学算账，郡主教鞭扬，画完能卖十文钱”。
“这次我自己来。”南宫翎深吸一口气，手指在算珠上慢慢摸索。“四千两百减一千零八十...”他嘴里念念有词，像在北境清点人数，“等于...三千一百二十两？”
“答对了！”白若雪眼睛一亮，把碟子里剩下的糖糕全推给他，“真棒！奖励翻倍！”
南宫翎捏着那块最大的糖糕，突然觉得这比打胜仗还让人开心。他刚要把糖糕放进嘴里，就被白若雪拦住了。
“等等！”白若雪突然想起什么，从账本里翻出张小纸条，上面用朱砂写着“南宫翎偷吃记录：三月初五，十串糖葫芦，每串十文，合计一百文”，“这里还有笔支出没算——你偷吃的糖葫芦，得从你的零花钱里扣！”
“我没有。”南宫翎的脸瞬间红了，像被炭火烤过的山楂，“那是你塞给我的！”
“我塞给你的你就吃？”白若雪把纸条往他面前一拍，教鞭指着“十串”两个字，“我说的是试吃，你倒好，全吃了！还说不好吃，结果偷偷藏了两串在铠甲里，被小红发现了！”
南宫翎的喉结滚了滚，没再反驳。他确实藏了两串，昨晚处理公文时饿了，就偷偷拿出来啃了，没想到被发现了。
“所以，”白若雪拿起算盘，“利润三千一百二十两，扣除你偷吃的一百文，实际净利润是三千一百一十九两九钱！记住了？以后再偷吃，就从你的‘战神补贴’里扣！”
南宫翎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突然低笑出声。他征战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却被这区区一百文难住了，还是因为偷吃糖葫芦。
“笑什么笑？”白若雪瞪了他一眼，教鞭往他胳膊上轻轻一敲，“不服气？”
“服气。”南宫翎拿起那块最大的糖糕，递到她嘴边，声音里带着点笑意，“那...我现在学算账，能抵几串糖葫芦？”
白若雪张嘴咬了口糖糕，甜香瞬间在嘴里散开：“学完这本账，抵十串！但得是你自己算对的，不能耍赖！”
“好。”南宫翎点头，拿起算盘，这次的动作流畅了许多。阳光透过葡萄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把碎糖。
林掌柜举着账本路过，看着这一幕，悄悄对赵铁柱说：“你看，将军学算账，比打胜仗还认真...这郡主的‘夫纲’，比皇帝的圣旨还管用。”
赵铁柱挠挠头，看着葡萄架下那对身影，突然觉得将军穿着糖葫芦围裙学算账的样子，比在北境扛长枪还威风。
日头升到头顶时，南宫翎总算算完了第一页账。虽然错了七处，被白若雪扣了七十文，但他还是觉得很有成就感。白若雪给他递了杯山楂汁，笑得眉眼弯弯：“不错不错！进步很大！下午继续，争取把第二页也算完，抵的糖葫芦给你升级成‘蜂蜜脆皮’的！”
南宫翎接过山楂汁，喝了一大口，酸得眯起了眼：“那...我能先预支一串吗？算完账有点饿。”
“不行！”白若雪把空杯子往他手里一塞，“学完再说！这叫‘延迟满足’，林掌柜说的，能让人更有动力！”
南宫翎看着她转身去招呼客人的背影，突然觉得这算账也没那么难。至少，她就在不远处，笑起来的样子比北境所有的胜仗都让他心动。
远处的更夫路过，听见会所里传来的算盘声和偶尔夹杂的“扣钱”“糖葫芦”的喊声，忍不住笑着敲了敲梆子：“这郡主啊，真是把战神拿捏得死死的...不过啊，学着算账的战神，听着就稀罕，比冷冰冰的将军可爱多咯！”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葡萄架下的算盘声噼啪响着，混着远处的吆喝声，像支热闹的小曲。南宫翎低头拨着算珠，心里却在盘算着——算完这本账，能抵多少串糖葫芦？能不能让她也尝尝，他亲手做的那种？
他偷偷抬眼，看见白若雪正举着算盘跟客户讨价还价，笑得像颗最甜的糖球。突然觉得，就算被她扣光所有零花钱，就算每天学算账学到天黑，只要能看见她这样笑，好像也挺值的。
“喂，冷面神！”白若雪突然回头冲他喊，手里举着串刚做好的糖葫芦，“快点算！算完了这串给你！”
南宫翎的眼睛亮了亮，手里的算盘打得更快了。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账本上投下淡淡的影子，那影子里，藏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其实，他不是学不会算账，他只是喜欢看她拿着教鞭，气鼓鼓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像只炸毛的小猫，可爱得让人想把她揣进怀里，再给她塞满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