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郡主府演武场，晨光把青石地染成淡金色。南宫翎握着长枪，枪尖划破空气，带起的风掀动了玄色披风的衣角。他刚完成一套枪法，额角沁出薄汗，转身就看见穿虎头袄的小雪球举着根糖葫芦，正往他的枪杆上缠红绳。
“爹，给你的枪开个光！”小姑娘踮着脚，辫子上的红绳晃来晃去，“娘亲说这样能打胜仗！”
南宫翎面不改色地收枪，任由女儿把红绳缠成个疙瘩。放在半年前，他大概会黑着脸把红绳扯下来；放在三个月前，他会叹口气帮她缠得整齐点；但现在，他只是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缠得不错，够结实。”
白若雪靠在廊柱上，红绸裙在风里飘得像团火焰，笑得直拍大腿：“将军，你这淡定程度，快赶上庙里的石佛了。”
她昨天刚把府里的假山改造成“迷宫探险基地”，让小雪球带着丫鬟们玩“捉妖怪”（其实是让老忠穿着兽皮袍子躲在里面），南宫翎路过时只淡淡说了句“注意别摔着”，就去巡营了。
红缨举着账本跑过来，飞镖在指尖转得像小陀螺：“郡主，小郡主把您的‘发财薯’秧苗都拔了，说是要种‘宝藏种子’（其实是糖葫芦核）。”
南宫翎正在擦枪的手顿了顿，随即继续用布擦拭枪身，声音平稳无波：“让她种吧，反正后院还有空地。”
白若雪挑眉：“将军，你就不怕她把你盔甲拆了改‘探险装备’？”
南宫翎放下枪，转身看着她，嘴角勾起个极淡的弧度：“拆了再修。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辰时的饭桌上，小雪球突然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奶声奶气地宣布：“我要去探险！”
白若雪正给她剥鸡蛋，闻言眼睛一亮：“好啊！想去哪？”
“就去京郊的迷雾森林！”小雪球举着半个馒头，“话本上说那里有会发光的宝藏，还有会说话的狐狸！”
老忠刚端上来的小米粥差点扣在地上：“郡主！那森林里都是野兽，还有瘴气，可去不得啊！”
南宫翎喝着粥，眼皮都没抬：“迷雾森林？去年我剿匪时去过，没瘴气，野兽也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白若雪拍大腿：“那就去！我这就去准备探险装备！”
她转身就往外跑，红绸裙扫过门槛，留下串银铃般的笑声。老忠急得直跺脚：“将军！您倒是管管啊！小郡主才三岁，去什么森林？”
南宫翎放下粥碗，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角，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让她去。”
他看向一脸震惊的老忠：“备十名亲兵，带足伤药和干粮，再……让厨子烤二十串糖葫芦当路上的零食。”
巳时的府门口，亲兵们已经列队站好，个个铠甲鲜明，腰佩长刀，却人人手里拎着个奇怪的东西——有的拎着装满糖葫芦的食盒，有的背着小雪球的虎头玩偶，还有个大个子亲兵，怀里抱着个绣着“探险小队”的锦旗，是白若雪连夜让绣娘赶制的。
白若雪穿着身利落的短打，却在腰间挂了串糖葫芦当装饰，正给小雪球戴头盔——其实是个缩小版的玄铁头盔，被她用红绸缠得花里胡哨。
“娘亲，我的兵符呢？”小雪球踮着脚，往南宫翎的书房跑，“我要带着当护身符！”
南宫翎刚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个锦盒，看见女儿跑来，直接把锦盒打开——里面不是兵符，是块刻着“平安”二字的玉佩，还有……半块啃过的麦芽糖。
“兵符太大，带这个。”他把玉佩系在小雪球脖子上，又把麦芽糖塞进她手里，“路上饿了吃。”
白若雪凑过来，看见锦盒里还有张纸条，上面用南宫翎的笔迹写着：“迷雾森林地形图，标红处有山泉，标蓝处有野果，遇危险放信号箭，亲兵会第一时间赶到。”
“将军，你……”白若雪突然有点感动，鼻子酸酸的，“你越来越懂事了。”
南宫翎的耳尖悄悄红了，转身对着亲兵们下令：“保护好郡主和小郡主，不许离开视线范围。”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别让小郡主往你们盔甲上画乌龟。”
亲兵们憋着笑齐声应：“是！”
午时的出发现场，围观的丫鬟仆妇们笑得直不起腰。小雪球的“探险装备”堪称离谱：头上戴着玄铁头盔，手里拿着根缠满红绳的木棍（自称“魔法棒”），腰间挂着南宫翎的玉佩、半块麦芽糖，还有个装着“宝藏种子”的小布包。
白若雪的装备更离谱：短打外面套了件南宫翎的旧披风（说是“防风沙”），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烤红薯、酸梅汤，还有……两串没吃完的糖葫芦。
“娘亲，我们像不像探险家？”小雪球转了个圈，头盔在她头上晃来晃去。
“像！太像了！”白若雪举起竹篮，“出发！目标——会发光的宝藏！”
南宫翎站在府门口，看着她们娘俩带着一队精装亲兵，浩浩荡荡地往京郊走，玄铁头盔在阳光下闪着光，红绸带飘得像条小尾巴。
老忠凑过来，擦着汗说：“将军，真不用跟着去看看？万一……”
“不用。”南宫翎望着她们的背影，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亲兵都是跟着我打过仗的，应付几只兔子绰绰有余。”
他转身回府，刚走两步又停下，对身后的大钱说：“备车，去趟兵器坊。”
“将军要做什么？”
“定做两个……轻便点的头盔。”南宫翎的耳根有点红，“小雪球那个太沉了，别压坏了脖子。”
未时的迷雾森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所谓的“迷雾”，不过是清晨的薄雾，太阳一出来就散了；所谓的“会发光的宝藏”，是亲兵提前藏好的萤火虫笼子；所谓的“会说话的狐狸”，是白若雪让红缨假扮的——裹着狐狸皮，捏着嗓子喊“欢迎探险队”。
“哇！真的有会发光的宝藏！”小雪球举着萤火虫笼子，眼睛亮得像两颗黑葡萄。
“狐狸姐姐，你知道宝藏在哪吗？”她凑到红缨扮演的“狐狸”面前，好奇地戳了戳狐狸皮。
红缨憋着笑，捏着嗓子说：“就在……前面的大树下，有甜甜的宝藏哦！”
大树下，亲兵们早就挖好了坑，埋着一坛子“爆浆糖球”——白若雪昨天特意让厨房做的。
白若雪坐在草地上，看着女儿和“狐狸”互动，笑得直打滚。她本来就是带女儿来玩的，所谓的“探险”，不过是场精心布置的游戏。
“娘亲，这里的宝藏好好吃！”小雪球举着糖球跑过来，糖汁沾得满脸都是，“比话本里写的还甜！”
“那是当然。”白若雪帮她擦掉嘴角的糖汁，“因为这是爹爹特意让我们找的宝藏啊。”
远处传来亲兵们的笑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糖球的甜香混着青草的气息，让人觉得——这样的“探险”，比真的挖宝藏有趣多了。
申时的森林深处，小雪球正蹲在地上，用小铲子挖“宝藏种子”（糖葫芦核），突然听见马蹄声。抬头一看，大钱骑着马跑来，手里还拎着个食盒。
“小郡主，郡主，将军让送来的。”大钱把食盒递给白若雪，“将军说怕你们的糖葫芦吃完了，特意让厨房做了新的，还有……防蚊虫的药膏。”
食盒里果然装着十几串刚做好的糖葫芦，草莓的、山楂的、橘子的，还有一小罐药膏，上面贴着张纸条，是南宫翎的笔迹：“饭后擦，别让虫子咬了。”
白若雪捏着纸条，突然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你看，你爹多疼我们。”
小雪球举着串草莓糖葫芦，对着大钱喊：“告诉爹爹，我们找到好多宝藏！回去给他带礼物！”
“带什么礼物？”白若雪挑眉。
“带这个！”小雪球从土里挖出块石头，上面沾着泥，“娘亲说这个像元宝，爹爹肯定喜欢！”
白若雪笑着把石头装进布包：“好，就带这个，保证你爹喜欢。”
酉时的森林边缘，太阳开始西斜。白若雪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两个小丫鬟——大概是玩捉迷藏躲忘了。
“娘亲，她们会不会被妖怪抓走了？”小雪球有点担心，攥着白若雪的衣角。
“不会。”白若雪刚说完，就听见远处传来亲兵的喊声，“找到了！在那边的山洞里！”
两个小丫鬟从山洞里跑出来，手里还捧着堆野果子，脸红扑扑地说：“郡主，我们发现了新宝藏！”
白若雪正想说话，突然看见不远处的树上，挂着个小小的红色信号箭——是南宫翎给的，说万一迷路就放。她抬头一看，大钱正骑着马，站在山坡上往这边望，看见她们挥手，立刻调转马头回去了。
“你爹派的人一直跟着呢。”白若雪捏了捏女儿的脸，“放心吧，有你爹在，咱们就算走到天边，他也能把咱们找回来。”
小雪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指着前面喊：“娘亲快看！是爹爹！”
南宫翎骑着马，正站在森林出口，玄色披风在夕阳下猎猎作响。他看见她们，翻身下马，目光在妻女身上扫了一圈，确认没受伤，才开口：“玩得开心吗？”
“开心！”小雪球跑过去，把那块沾着泥的“元宝石”往他手里塞，“爹爹，给你的礼物！”
南宫翎接过石头，认真地擦了擦上面的泥，放进怀里：“很漂亮，谢谢小雪球。”
戌时的卧房，烛火摇曳。白若雪靠在南宫翎怀里，看着他把玩那块“元宝石”，突然笑出声：“将军，你现在怎么什么都纵容我们？”
“因为……”南宫翎顿了顿，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你们开心就好。”
他想起第一次见白若雪，她站在退婚现场，笑得像朵带刺的桃花，把丞相公子怼得哑口无言；想起小雪球刚出生时，皱巴巴的像只小猴子，抓着他的手指不肯放。
这两个女人，一个把他的军营变成游乐场，一个把他的盔甲当成玩具，却也让他冰冷的生活，变得像糖葫芦一样甜。
小雪球从被子里探出头，举着颗麦芽糖：“爹，娘亲，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在说我的探险队？”
“是。”南宫翎把她抱进怀里，“明天还想去哪里探险？爹给你准备装备。”
“想去河里找珍珠！”小雪球把麦芽糖塞进他嘴里，“娘亲说河里有好多亮晶晶的石头！”
白若雪踹了南宫翎一脚：“别惯着她！再惯就要上天了！”
南宫翎低笑出声，把妻女都搂进怀里：“上天也没关系，爹给你们搭梯子。”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照在三人交握的手上。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一下一下，像在说：
所谓的淡定，不过是因为知道，无论你们闹成什么样，我都有本事护着；所谓的纵容，不过是因为，你们的笑容，比江山社稷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