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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校长李德贵那根磨得光滑的木棍,每一次重重地戳在泥地上,都像敲打在林墨紧绷的心弦上,发出沉闷而危险的“咚!咚!”声。他那张布满沟壑的脸因愤怒而扭曲,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墙上那幅写着“虽陋室寒窟,亦存薪火之志”的毛边纸,如同看着什么洪水猛兽。

刚刚还回荡着孩子们懵懂却投入的诵读声的教室,瞬间死寂。王小虎吓得缩起了脖子,山杏小脸煞白,紧紧攥着衣角。连一向沉默寡言的石头,也绷紧了黝黑的脸颊,眼神警惕地看着暴怒的老校长。

“林——墨!” 李德贵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浓重的喘息,“你!你给我解释清楚!墙上贴的什么鬼画符?!你又在教娃儿们唱什么乱七八糟的调调?!啊?!” 他手中的木棍猛地指向墙上的字幅,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什么‘洞天’?什么‘薪火’?神神叨叨!你想把娃儿们都教成神棍吗?!”

林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怒意和委屈。他知道,此刻任何辩解在盛怒的老校长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必须冷静。

“李校长,” 林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不是鬼画符,这是先贤的文字。我在给孩子们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我们青山坳过去的故事,一个叫文澜的老先生……”

“放屁!” 李德贵粗暴地打断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墨脸上,“什么文澜武澜?听都没听过!青山坳祖祖辈辈就这些人!你少拿些不知道哪里编出来的鬼话糊弄娃儿!” 他越说越气,猛地往前冲了两步,伸手就要去撕墙上那幅字!

“不要!” 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突然响起!

是山杏!她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发抖,却死死盯着李德贵伸出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那是文澜老爷爷的话!他…他在山洞里刻石头…手都流血了…是为了…为了让我们认字!” 小姑娘的声音细弱蚊蝇,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教室里。

李德贵的手顿住了,他愕然地看着这个平时最胆小怯懦的小女孩。山洞?刻石头?手流血?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爷爷!” 王小虎也鼓起勇气,红着脸大声说,“林老师没教邪门调子!那是…那是老爷爷刻在石头上的歌!是教人采桑养蚕的!俺爹也会哼差不多的调调!”

“对!是采桑的!” “不是邪门调子!” 几个胆大的孩子也跟着小声附和。

李德贵愣住了。他看着这些平时对他敬畏有加的孩子,此刻竟然为了林墨和那什么“文澜老爷爷”顶撞他?一种被冒犯的怒火和被孤立的恐慌感交织着涌上心头,让他那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反了!反了!” 他气得浑身哆嗦,木棍狠狠杵地,“好啊!林墨!才几天功夫,你就把这些娃儿教得目无尊长!连我的话都敢顶了!你…你…你安的什么心?!” 他猛地转向林墨,眼中怒火熊熊,“我看你就是存心不良!放着好好的课本不教,尽弄这些歪门邪道!你是想毁了这些娃儿!毁了青山坳小学!”

“李校长!” 林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锋芒,他一步挡在山杏和孩子们面前,直视着李德贵浑浊却燃烧着固执火焰的眼睛,“我安的什么心?我安的是让这些孩子除了会写自己名字,还能知道这天地间有过像文澜先生那样的人!安的是让他们除了会数几头羊,还能听懂几句先人留下的、教人勤勉明理的歌谣!安的是让他们知道,认字读书,不是为了仅仅能走出大山去打工,而是为了心里能多点光亮,能像个人一样堂堂正正地站着!这难道就是毁了孩子?!”

林墨的声音如同金石交击,在破败的教室里回荡,字字铿锵!他身上那股被石碑洗礼、被“薪火之志”点燃的信念,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形成一股强大的气场,竟让暴怒的李德贵一时语塞,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你…” 李德贵指着林墨,手指颤抖,嘴唇哆嗦着,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林墨眼中那炽热的、坦荡的光芒,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守了一辈子学校,教了一辈子“认字算数就是出路”,何曾想过什么“心里有光亮”、“堂堂正正做人”?

“李校长,” 林墨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沉重,“我知道您担心孩子,担心功课,担心升学。这都没错。可您看看这些孩子!” 他侧开身,指着教室里那一张张带着惶恐、困惑,却也藏着倔强和懵懂求知欲的小脸,“您觉得,就靠死记硬背那些他们完全不理解、也觉得毫无用处的拼音和课文,他们真的能学进去吗?真的能有出息吗?我们青山坳小学,难道就只能是一个教他们认几个字、然后继续放羊种地的中转站吗?!”

李德贵顺着林墨的手指看过去。王小虎梗着脖子,山杏咬着嘴唇还在掉眼泪,石头……石头的眼神异常复杂,有对老校长的敬畏,有对林墨话语的触动,还有一种他从未在这个沉默少年眼中见过的、仿佛被点燃了什么的光亮。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石头,突然站了起来。

他走到教室前方,没有看李德贵,也没有看林墨,而是径直走到那幅悬挂的毛边纸前。他黝黑粗糙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轻轻抚过那墨迹淋漓的“薪火之志”四个大字。

然后,他转过身,面对着李德贵,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沙哑:

“李爷爷,俺不懂啥大道理。俺只知道,刻字的文澜老爷爷,为了俺们这些山沟沟里的娃能认字,手磨破了,眼熬瞎了,也要刻。林老师……”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林墨,“他教俺们认这个字,讲这个故事,俺……俺心里头热乎乎的。俺觉得……觉得认字,好像……好像不只是为了算工分,好像……好像还有点别的啥。”

石头笨拙地表达着,脸憋得通红,但他那双直视着李德贵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和坚定:“俺想学!想学认老爷爷刻下的字!想听懂他留下的歌!俺觉得,学了这些,俺……俺才更像个人!”

“俺才更像个人!”

石头最后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李德贵的心口!也砸在每一个孩子的心上!王小虎张大了嘴,山杏忘记了哭泣,连林墨都感到一股强烈的震撼!

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只知道埋头干活的山里少年,在经历了“诗画”、“文澜故事”和“薪火之志”的冲击后,竟然发出了如此质朴却又振聋发聩的心声!

李德贵彻底僵住了。他脸上的愤怒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深的震惊和茫然。他看着石头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看着其他孩子脸上流露出的认同和渴望,再看看林墨那坦荡而炽热的眼神……他坚守了一辈子的观念,在这一刻,被一个他最意想不到的孩子,用最朴实的话,凿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好!好!好得很!” 李德贵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疲惫和苍老,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手中的木棍似乎都握不稳了,“翅膀硬了……都反了天了……你们想学啥就学啥吧!我管不了了!管不了了!” 他嘶哑地吼着,带着一种被彻底击败的颓丧和无法理解的痛苦,猛地转过身,拄着棍子,一步一颤地、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那背影佝偻得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破门在他身后无力地晃荡着。

教室里一片死寂,只剩下孩子们粗重的呼吸声。

林墨看着李德贵消失在门外阳光里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冲突比他预想的更激烈,结果也出乎意料。他赢了这场对峙,逼退了老校长,却丝毫感觉不到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复杂和一丝隐忧。

他转过头,看向依旧站在字幅前的石头。少年黝黑的脸上还带着激动后的红晕,眼神却无比清澈和坚定。

林墨走到石头面前,郑重地拍了拍他依旧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肩膀,没有说一个字。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又看向其他孩子。王小虎挠着头,似乎还没完全消化刚才的惊心动魄。山杏擦干了眼泪,小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但看向林墨和墙上字幅的眼神,却多了一丝依赖。

“同学们,” 林墨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温和,“刚才吓到大家了。没事了。我们……继续上课。”

他走到讲台前,拿起那张写着《采桑谣》的纸。经历了这场风暴,这古老的童谣似乎也带上了别样的分量。

“来,我们接着读,” 林墨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孩子的耳中,“**春日载阳……**”

孩子们愣了一下,随即,王小虎第一个跟着小声念起来:“**爰求柔桑……**”

接着是山杏:“**采采卷耳……**”

然后是其他孩子:“**薄言采之……**”

声音起初还有些颤抖和迟疑,但渐渐地,变得越来越整齐,越来越坚定。稚嫩的乡音诵读着古老的歌谣,在刚刚经历了一场心灵风暴的破败教室里,顽强地、执着地重新响起。

这一次的读书声,不再仅仅是懵懂和好奇,里面融入了一丝被扞卫过的尊严,一种被唤醒的渴望,以及那穿越千年、历经风波却依旧倔强燃烧的——

**薪火微光!**

`教育明灯系统`提示悄然浮现:

【触发长期任务:『星火不灭』!】

【任务目标:在阻力下守护并壮大青山坳的启蒙星火,使其持续传递,永不熄灭。当前进度:微光(1\/100)。】

【警告:来自李德贵的负面情绪值+50!来自保守观念的潜在阻力提升!】

【教学点+200(来自石头等学生的深度触动)。】

林墨站在讲台上,看着孩子们认真的脸庞,听着这劫后重生的读书声,感受着系统提示中那沉甸甸的责任与危机。他深知,逼退李德贵只是暂时的,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如何守护这微弱的星火,让它在这黄土坡上,真正地燎原?

窗外,黄土坡的风依旧呜咽着刮过,仿佛预示着前路的风雨。但教室内的读书声,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更加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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