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了温晴的心脏,细密的痛楚如藤蔓缠绕,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尖锐的疼。
她无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奶茶杯,塑料杯壁“咯吱”一声被捏得变形,温热的奶茶猛地从吸管口涌出,溅满了她的白色t恤和裤子。她慌乱地低头擦拭,狼狈不堪。
这t恤是新的,白色的布料最不耐脏,一点污渍就仿佛永远烙在了上面。
她才不喜欢沈烬!
那家伙脾气阴晴不定,还总是吓唬她。
她只是……难过。
为什么每次当她小心翼翼燃起一点微弱的希望火苗时,总有一场不期而至的风雨将它彻底浇灭?
明明有了青梅竹马,定了娃娃亲,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
过往堆积如山的委屈、难过、彷徨、绝望,在这一刻汹涌决堤,冲垮了所有防线。
情绪彻底失控。
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在下巴处汇聚,最终重重砸在地面上。
“温晴?你怎么了?”沈燚被她突如其来的泪雨惊得手足无措。
温晴用力吸着鼻子,心里又气又恼。
怎么就当着沈燚的面哭成这样了?
太丢脸了!
她慢慢抬起头,长长的眼睫湿漉漉地挂着泪珠,像清晨草叶上的露水。
眼睛红肿得如同兔子,鼻头也是红的,脸颊却泛着不正常的粉色。她瓮声瓮气地开口,话语带着浓重的鼻音,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衣服……弄脏了……我很喜欢这件衣服的……”
沈燚听懂了,有些心疼她,声音放得更柔:“脏了就脏了,一件衣服而已。我陪你去买新的,好不好?”
温晴抽噎着,忍不住打了个哭嗝。情绪稍缓,强烈的羞耻感涌了上来。
自己一个成年人,竟然在小叔子面前哭得稀里哗啦,实在太难堪了。
沈燚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温言道:“孕妇情绪起伏大,很正常,别太在意。”
温晴微微侧过身,用纸巾仔细擦干脸上的泪痕。
也许……真的是怀孕的缘故,才让她变得这么敏感脆弱吧。
哭过的眼皮微微红肿,她垂眸,目光落在身旁那杯孤零零的奶茶上。
等沈烬回来,奶茶早就凉透了吧?他大概也不会喝了。
她看向沈燚,想起自己刚才的失态,尴尬感又冒了出来:“你要喝奶茶吗?我多买了一杯。”
“好啊。”沈燚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应道。
温晴把奶茶递过去。沈燚伸手接过时,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她的手背。温晴像被烫到般迅速缩回了手。
沈燚将吸管插进杯里,轻轻吸了一口,赞道:“嗯,味道不错。”
温晴勉强扯了扯嘴角:“太阳太大了,我该回去了。”
“去商场逛逛吧?就当是你送我奶茶的回礼,我送你件衣服,很公平。”沈燚提议道,笑容亲切。
温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奶茶才十几块,不值钱。”
“但我喝得很开心,”沈燚笑意更深,“开心就值钱。”
温晴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小石子。沈烬出去不知何时才回,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病房也是煎熬。她迟疑片刻,终于松口:“好吧。”
商场外,烈日炙烤着大地,蒸腾起一层扭曲的热浪,像朦胧的毛玻璃。
室内冷气开得很足,温晴只穿了件短袖,裸露的胳膊被冷风一激,立刻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她下意识抱紧了手臂。
“冷?”沈燚关切地问。
温晴刚想点头,眼角的余光却猛地捕捉到一抹极其熟悉的身影。
她倏地转身,整个人僵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不远处首饰店柜台前的两人。
林羡羡正兴致勃勃地指着柜台里一枚戒指,店员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那钻戒折射着顶灯的光芒,璀璨夺目,刺得温晴眼睛生疼。
接着,她看到沈烬拿起那枚男戒,缓缓地、无比自然地将它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距离太远,温晴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两人的笑容都无比的刺眼。她耳朵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见。
只觉得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凉透骨髓。胸口仿佛被凿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凛冽的寒风呼啸着灌入,五脏六腑都冻得麻木。
戒指都开始挑戒指了。
她还有回去的必要吗?
僵硬地转过身,温晴的声音干涩而急促,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沈燚,我想今天就离开。你能帮我安排吗?越快越好。”
她还要去做产检,一旦沈烬要找她,医院就是最容易被查到的线索。
只有沈燚帮忙,她才可能避开他的追踪。
至于学校,只能先办理休学了,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沈燚顺着她刚才的视线望去,自然也看到了首饰店里的那一幕。
但他眼神未变,仿佛没看见一般,迅速将全部注意力放回温晴身上,语气沉稳而可靠:“好,包在我身上。”
温晴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沈烬挺拔却无比刺眼的背影,毫不犹豫地跟着沈燚转身离开。
夕阳西下,将天际烧成一片橘红,瑰丽的晚霞铺满天幕。
沈烬提着精心打包的甜点回到病房,推开门,迎接他的却是一片寂静的空荡。
他皱了皱眉,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最新信息依然停留在他发出的那条:【我有事出去一趟,午饭在外面吃。】
距离发送,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
温晴没有任何回复。
他唇边残留的一丝笑意彻底消失。迅速拨通温晴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只有冰冷的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目光无意间扫过床头柜,一份突兀的文件闯入视线。
他心头猛地一跳,大步上前,一把抓起。
白纸黑字,刺入眼帘。
《离婚协议书》
提着甜点纸袋的手指骤然失力,“啪嗒”一声,精致的纸袋跌落在地。里面的甜点摔得稀烂,粘稠的糖水缓缓流淌开来,在地板上洇开一片狼狈的污渍。
沈烬死死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口袋里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此刻仿佛一块烙铁,硌得他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