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白云镇的大喇叭准时亮起红光,《百鸟朝凤》的唢呐声裹着电子杂音刺破薄雾。
康家老宅的飞檐下,新扎的红绸子正被穿堂风掀起层层浪纹,绸面上金线绣的“囍”字在朝阳里明灭闪烁,与门楣高悬的宫灯交相辉映。
后厨方向传来竹蒸笼掀开的“吱呀”声,浓白的蒸汽卷着冰糖熬制的焦香、八角桂皮的辛香,还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在高汤里咕嘟翻滚的醇厚香气,顺着青石板路蜿蜒,钻进家家户户半开的木窗。
一辆银灰色SUV碾过镇口的青石板,在晨光里扬起细碎尘埃。
康源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方向盘上的烫金雕花。
他在京市买车了,必须得开回来让大哥大嫂也坐坐。
后视镜里,京市的霓虹早已消失在三百公里外的暮色里,此刻映入眼帘的,是老宅门楼上斑驳的砖雕,和挂在枣树枝头摇晃的红灯笼。
他踩下刹车,后备箱液压杆缓缓升起,三十六盒描金檀木食盒整齐排列,盒盖上“双魁及第”四个大字用食用金粉写就,在朝阳下泛着温润的光,隐约还能看见糕点表面撒着的桂花碎,随着晨风轻轻颤动。
正午时分,康家老宅门前的人潮愈发汹涌。
突然,一声清亮的呼喊冲破喧闹,
“让让!让让!状元郎的老师到了!”
只见安燕燕举着大喇叭,像只灵活的小燕子般在人群里横冲直撞。
她身着玫红色碎花裙,两条粗实的麻花辫随着跑动有节奏地甩动,辫梢系着的红绸带迎风飞扬,与周围的喜庆氛围融为一体。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安燕燕身后,一位身着藏青色西装、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士缓步走来,正是林心光华中学的班主任陈老师。
他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礼盒,礼盒外缠绕着金丝缎带,脸上挂着欣慰又骄傲的笑容。
在他身旁,几位年轻的任课老师簇拥着,手中或抱着鲜花,或拎着精心准备的礼物,个个神采飞扬。
树荫下,周楠正踮着脚帮着摆放板凳,听到动静后抬头张望。
他攥着抹布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抹明媚的身影上。
安燕燕额角沁着汗珠,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阳光穿过她飞扬的发梢,在脸颊投下细碎的光影。
直到人群爆发出“陈老师来啦!”
“这可是教导出状元的名师啊!”
“听说这康家的另一个状元也是曾经陈老师的学生,只不过后来转学了!”的赞叹声,他才如梦初醒般低头继续擦拭桌椅,却在不经意间又抬眼望去。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掌声,安燕燕举着手机冲过来,
“家人们!这波狗粮吃饱了没?”
直播间的弹幕疯狂滚动,
“救命!这也太甜了”
“学霸的恋爱就是不一样”。
安燕燕见人已带到,这才停下脚步,胸脯微微起伏,得意地晃了晃大喇叭,仿佛在宣告大功告成,转身往林心房里走去。
而院门前,康震袁丽早已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热情地将老师们请进院中,欢声笑语在院子里回荡,为这场喜宴更添几分热闹。
周楠望着她转身蹦跳着往房间跑去的背影,喉结动了动,手里的抹布把板凳擦得越发锃亮。
和老师打过招呼后,林心就被袁丽带进房间,让她换衣服。
房间里林心指尖抚过旗袍领口的珍珠盘扣,靛蓝底色上银丝绣的缠枝莲纹在晨光里泛起细碎流光。
这套旗袍的来历,要从半个月前说起——傅景琛特意请来了苏绣非遗传承人周韵棠,光是量体裁衣就来了三趟,连袖口弧度都要反复斟酌。
袁丽记得最清楚,当时老师傅抖开整匹杭罗面料,那抹介于天空与深海之间的蓝,让她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周师傅说这叫“雨过天青”,是用蓝草与槐花反复浸染十二遍才得的颜色。
裁缝铺里,绣娘的银针穿梭如蝶,将江南园林窗棂的几何纹样拆解重组,化作衣襟上的暗纹,又用孔雀羽线绣出若隐若现的莲瓣,远看像水墨画里洇开的墨痕。
“景琛特意交代,要做出民国女学生的书卷气。”
袁丽边说边帮林心整理斜襟,指尖掠过盘扣时感受到温润的触感,这才发现每颗珍珠都裹着薄如蝉翼的金箔,
“难为他记得你总爱穿衬衫配百褶裙,硬是让老师傅把旗袍做得这么素雅。”
此刻林心对着穿衣镜转了个圈,丝绸衬得皮肤越发白皙,收腰设计勾勒出纤细曲线,下摆的开衩随着步伐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