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回报，海门岛与其说是一座岛，不如说是一座海上要塞。”
无畏号的舰桥上，海图铺开，韩破虏的手指点在一个被红色圆圈标记出的位置。
“三层环形海墙，每一层城垛上都布满了蝎弩和投石机。他们的主航道狭窄，一次只能容纳一艘船通过，是典型的易守难攻。”
李彻的手里，把玩着一颗从玛尔斯神殿里“缴获”的，打磨得珠圆玉润的玛瑙。
“嗯。”
“陛下，这分明是个陷阱！”韩破虏的声音有些急切，“所谓的‘什一税’，只是个借口。他们想把我们引诱到他们的攻击范围内，瓮中捉鳖。”
“韩卿。”李彻将那颗玛瑙对着光，眯眼看着里面的纹路，“你相信规矩吗？”
韩破虏一愣：“臣……相信军法。”
“差不多。”李彻笑了，“你看，朱庇特也相信规矩。他的规矩就是，想从我家门口过，就得交钱。”
“可我们不是路过！我们是……”
“我们是来交钱的。”李彻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既然是客，自然要守主家的规矩。这样，他才不好意思直接动手，不是吗？”
韩破虏看着皇帝脸上那理所当然的表情，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兵法都读进了狗肚子里。
就在这时，了望手高亢的声音传来。
“前方发现岛屿轮廓！”
“舰队减速，单纵列队形。无畏号先行。”李彻下令。
“告诉所有人，”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是来做生意的，都和气一点。”
韩破虏：“……”
海门岛，外港码头。
一个身穿银边托加长袍，鼻梁高挺的罗马男人，正烦躁地来回踱步。他叫卡西乌斯，是这座海上关隘的最高税务官。
远方，一支漆黑的、从未见过的钢铁舰队，正以一种令人不安的、整齐划一的姿态，缓缓靠近。
“大人，他们的船……好大。”一名副官在他身边低声说。
“再大也是凡人的铁皮。”卡西乌斯冷哼一声，掩饰着内心的惊疑，“神王的雷霆，能把它们像砸核桃一样砸碎。”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挺直了腰板。
无畏号，在距离港口一箭之地停下。没有降帆，没有下锚，就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击的巨兽，在打量着它的猎物。
这种姿态，让卡西乌斯很不舒服。
“用扩音角，问话！”他厉声命令。
一名士兵举起一个巨大的青铜喇叭，用尽力气喊道：“前方的舰队！依照神王朱庇特的律法，报上你们的名号、来历，并准备接受什一税的检查！”
片刻后，对面船上传来了一个清晰，却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
“东方，大炎王朝贸易使团。奉我们皇帝的命令，前来罗马进行友好访问。”
“我们愿意遵守贵方的所有规矩。”
卡西乌斯愣住了。
他准备了无数套说辞，应对对方的闯关、挑衅，甚至直接开战。
但他从没想过，对方会这么……配合。
配合得让他心里发毛。
“让他们……让他们主船靠岸！”卡西乌斯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令道。
无畏号的侧舷梯放下。
卡西乌斯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罗马士兵，踏上了这艘巨大铁船的甲板。
甲板上，一尘不染。两列穿着黑色军服的士兵，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像刀子一样，让他浑身不自在。
一个穿着丝绸长袍，看起来比他还要年轻的男人，正站在船舷边，手里还端着一杯热茶。
一个高大的，按着刀的将军，迎了上来。
“我是这里的税务官，卡西乌斯。”卡西乌斯强撑着气势，“你们的货物清单呢？”
韩破虏面无表情地递上一卷羊皮纸。
卡西乌斯打开一看，嗤笑一声：“丝绸，香料，瓷器……又是这些东方人的小玩意。把每样货物的十分之一清点出来，送到神殿仓库。”
“这个自然。”
那个喝茶的年轻人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我们非常有诚意。”李彻说，“考虑到清点货物颇为繁琐，我们提前为神王准备好了一份等价的税款。”
卡西乌斯皱眉：“什么税款？”
李彻拍了拍手。
十几个大炎士兵，抬着几个沉重的木箱，走了过来。
“打开。”
“哐当——”
箱盖打开的瞬间，金色的光芒晃得卡西乌斯眯起了眼睛。
箱子里，装满了金光闪闪的器物。黄金打造的烛台，镶嵌着巨大宝石的酒杯，纯金的圣盘……每一件，都带着浓郁的神圣气息。
卡西乌斯脸上的傲慢，瞬间凝固了。
他颤抖着手，从箱子里拿起一只他再熟悉不过的黄金酒杯。
“这……这是……”他的声音开始发抖，“这是战神玛尔斯神殿主祭坛上的‘永恒圣杯’！”
他又看向另一只箱子里的黄金烛台。
“这是‘不灭之光’……”
他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李彻，仿佛在看一个魔鬼。
“你们……你们洗劫了战神的神殿？！”
“请注意你的用词，税务官先生。”李彻的笑容依旧温和，“我们只是在进行……资产转移。现在，这些资产是作为税款，上缴给你们的神王。我想，它们的价值，应该远远超过我们船上那些‘小玩意’的十分之一吧？”
卡西乌斯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用一个神明的祭器，去给另一个神明上税？
这是他漫长的人生中，听过的最疯狂，也最渎神的事情。
“你……你们这是在宣战！这是对整个奥林匹斯神系的侮辱！”卡西乌斯色厉内荏地尖叫起来。
“宣战？”李彻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不不不，我们是来促进文明交流的。”
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更加灿烂。
“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除了税款，朕还特地给罗马的朋友们，带了一份我们东方的……土特产。”
李彻一挥手。
又是四个士兵，合力抬上一个用铁条加固过的，巨大无比的木箱。
“砰”的一声，木箱被重重地放在甲板上。
卡西乌斯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呜咽，他有了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打开它。”李彻轻声说。
随着“嘎吱”一声，箱盖被撬开。
里面没有金光，也没有财宝。
只有一箱子……破碎的，带着暗红色纹路的白色石块。
在所有碎石的最上方，安放着一个东西。
一颗雕刻着愤怒与威严表情的……头颅。
一颗属于战神玛尔斯神像的，冰冷的，石雕头颅。
“……”
整个码头，死一般的寂静。
卡西乌斯呆呆地看着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冻结。
李彻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探讨学术问题的语气，轻声问道：
“卡西乌斯先生，朕对你们的税法不太了解。”
他指了指那箱碎石，脸上露出求知的好奇。
“请问，这份土特产……”
“需要缴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