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不能多待。”
谢凌沉声说,眼神在她脸上停了会儿,又转向那黑洞洞的通道,“你对这念娇殿,好像比我还熟?”
沈清枝感觉到他那审视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一点没露,顺着他的话说:
“略有耳闻。听说这儿以前是哪个受宠妃子的住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禁地。至于这密道,我也是头一回见。”
她不露声色地把话题岔开,想探探他对这地方到底知道多少。
谢凌眉头微微一皱,淡淡地说:“宫里的禁地,总有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先离开这儿再说。”
两人互相防着,又不得不暂时搭伙,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顺着密道往前走。
通道弯弯曲曲的,越往里走,空气越是又冷又潮。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前面隐隐约约透出点光。
密道尽头,居然是个荒废了好久的宫苑。墙都塌了,到处是蜘蛛网,月光冷冰冰地照在长满野草的院子里,更显得凄凉。
正殿的匾额早就烂得不成样子,勉强能认出“冷云宫”三个字。
这地方,好像比念娇殿藏着更大的秘密。
沈清枝腿上的伤,在毒素的作用下开始变严重了,一阵阵头发晕,眼前的东西都开始有点花。
她硬撑着,可额头烫得吓人。
“你……发烧了。”谢凌察觉到她不对劲,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烫手。
沈清枝身子一软,差点栽倒。
“这地方邪门,你的伤不能再拖了。”谢凌立马做了决定,不再犹豫,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入手那份柔软和跟寻常男人完全不一样的轻,让他心里又闪过一丝怪怪的感觉。
他背起沈清枝,仗着对皇宫地形熟,小心地躲开一队又一队巡逻的禁军,有惊无险地出了皇宫,来到城郊一个特别隐蔽的宅子。
把沈清枝放在榻上,谢凌立刻拿来金疮药和干净布条。蜡烛光下,他剪开她被血浸透、紧贴在腿上的黑色裤管。
布料“咔嚓”裂开,首先看到的是一片又细又白的皮肤,还有那道吓人的箭伤。
而在箭伤下面不远,一道浅粉色的旧疤,清清楚楚地在那儿。
那伤疤的形状和位置……谢凌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记得这道疤!几个月前,他跟一个身手特怪的“小子”在黑巷子里干过一架,当时他的剑尖划过那小子小腿,留下的就是这么一道印子!
再想想刚才通道里她那句意有所指的话,还有现在这纤细的身体、不一样的皮肤感觉……一个荒唐的不行,却又好像是唯一说得通的念头,跟打雷似的在他脑子里炸开了!
“他”……居然是她?!
谢凌握着剪刀的手微微发抖,心里翻江倒海的。
以前的一幕幕在眼前飞快闪过:刚认识时她的狡猾试探,几次交手时她的狠辣果断,偶尔露出来的那点儿不容易察觉的脆弱……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有了全新的解释。
他一直以为的“兄弟”,那个跟他亦敌亦友、好几次在暗地里搅风搅雨的神秘人,居然是沈清枝!
沈清枝迷迷糊糊的,就感觉到一道火辣辣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琢磨,带着震惊,更带着一种她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她心里一阵七上八下,身份暴露了,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她强撑着最后一点清醒,却到底扛不住伤势和毒性,彻底黑了过去。
沈清枝醒了。
一睁眼,就是那熟悉的床顶,还有床边杵着个高高的人影。
谢凌。
他背着手站那儿,窗户透进点儿光,把他那张好看得没天理的侧脸勾了下边儿。
可他那表情,不像平时那么吊儿郎当,反而有点儿……说不出的复杂。
沈清枝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也认了。
她慢慢坐起来,肩胛骨那儿的伤口一扯,疼得她眉毛都皱了。
“行了,谢公子,”她声音刚醒,沙沙的,却平静得很,“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瞒的。”
“沈姑娘,你这心思,啧,真是让我开了眼界。”谢凌转过身,那双凤眼深得很,看不清里面是啥情绪。
“为了方便,也为了自保。就这么简单。”沈清枝淡淡地说,懒得多解释。有些事儿,说太明白没意思。
谢凌深深看了她一眼,居然没再问。
他想起她扮男人叫“沈兄”那会儿,滴水不漏的;想起她在围场那一下,又快又狠。
再看看现在床上这苍白的小脸,心里头,滋味挺杂。
这女的,胆子、脑子,都比他想的厉害。
有意思,真有意思。
就是吧,被人这么耍了一通,心里那点儿不爽快,还是有点儿。
沈清枝不管谢凌瞅她,自己掀开被子下床。
“青姨。”她喊了一声。
青姨推门进来,看见沈清枝醒了,挺高兴。
又瞅见旁边的谢凌,眼神紧了紧,很快又没事儿似的,过来给沈清枝披衣服。
“小姐,您可算醒了,伤怎么样啊?”
“没事儿了。”沈清枝说,“京城最近,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青姨脸色沉了点儿:“小姐,您昏迷这几天,京城又丢了好几个小孩儿。现在人心惶惶的,家家都把孩子看得死死的,不敢随便出门。”
沈清枝眼神一冷。
她之前就觉得这事儿怪,特意让青姨留心着。
丢的都是三到五岁的小孩儿,家里条件不一,丢的地方也没个准儿。官府查半天,一点头绪没有。
“嗯,我知道了。”沈清枝点点头,“准备水,我要出去。”
“小姐,您的伤……”青姨一脸担心。
“没事儿。”沈清枝语气不容商量,她必须亲自去查。
旁边的谢凌挑了挑眉,看沈清枝麻利地束头发、换男装,一转眼又成了那个清俊的“沈兄”,眼睛里的兴趣更浓了。
这女人,真是不消停。
半个时辰后,城里一家茶楼。
沈清枝一身月白袍子,拿着折扇,活脱脱一个俊公子,正竖着耳朵听旁边桌的人聊天。
“听说了没?昨天城西老李屠户家的小孙子,也不见了!”
“哎哟,这都第几个了?官府到底管不管啊!”
“管什么呀,影儿都没摸着,怕不是撞了什么邪!”
沈清枝仔细听着,有用的都记心里了。
她刚想换个地方,身后传来个带笑的声音:“沈兄也对这案子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