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睁开眼的刹那，池水猛地一滞。
叶凌霄只觉识海像是被一道冰锥刺入，那股来自残剑的热流骤然逆冲，灵力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几乎要撕裂他早已不堪重负的躯体。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靠着这一瞬的痛感强行稳住神志，将横在胸前的残剑再度压紧，剑身嗡鸣不止，仿佛也在抗拒某种无形的拉扯。
沈清璃的手腕在同一刻崩裂，血从旧伤处渗出，顺着指尖滴落，在池面上晕开一圈圈暗红。她没有低头看，只是迅速以右手食指蘸血，在左掌心画下九转天医诀最核心的净元纹。灵力自掌心涌出，化作一层薄光覆上池面。原本泛着五彩光泽的池水开始发浊，边缘处竟浮起细小的黑斑，如同腐烂的叶片。
“不对。”她声音极低，却穿透了池底传来的震动，“灵力在变质。”
话音未落，一股阴冷的气息自山谷深处蔓延而来。不是风，也不是雾，而是一种无声的侵蚀，所过之处，岩壁上的符文逐一熄灭，连地面都泛起蛛网般的裂痕，裂缝中渗出灰黑色的气丝，像藤蔓般向灵池爬行。
真龙猛然抬头，金瞳锁定山谷尽头。它低吼一声，龙尾横扫，狂风卷起碎石与浊气，硬生生将那股黑气逼退数丈。可那黑暗并未溃散，反而在空中凝聚，形成一片不断蠕动的幕障，隐约映出扭曲的轮廓——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叶凌霄瞳孔一缩。他本能地抬剑，剑尖直指那团黑影，可就在即将刺出的瞬间，他察觉到一丝异样——那气息，竟与真龙有几分相似。他强行收势，手腕一转，残剑横斩侧方虚空。剑刃与黑雾相撞，发出金属交击的脆响，火花四溅。
“不是真龙。”他喘息着说，“是假的。”
沈清璃闭目，神识顺着尚未断开的共心链接回溯。她看见那黑暗并非凭空出现，而是从地底某处裂隙中渗出，源头深埋于山脉最底层，已被封印多年。封印的纹路她认得——那是三百年前初代守脉人设下的禁制，用以镇压一场失败的龙脉篡改仪式。
“裂隙开了。”她睁眼，声音冷静，“有人动过封印，或者……封印自己松动了。”
叶凌霄没再问是谁。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他将残剑插入池底石缝，双手紧握剑柄，精血顺着掌心流入剑身。银白色的剑光自剑脊蔓延而出，在身前凝成一道弧形屏障，勉强挡住正面袭来的黑气。
沈清璃双掌合十，指尖微颤。她将最后三成功力尽数灌入灵池，掌心纹路亮至极致。一朵虚幻的莲华自水面升起，层层绽放，每一片花瓣都散发出柔和却坚定的净化之光。黑气触及莲华，发出滋滋声响，如雪遇火，缓缓消融。
可那黑暗似乎无穷无尽。每当一处被净化，另一处便立刻填补上来。更糟的是，灵池中央的青龙虚影开始晃动，龙目中的光芒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熄灭。
“它在干扰节点。”沈清璃忽然开口，“不只是污染灵力，还在切断我们与地脉的连接。”
叶凌霄额头青筋暴起。他能感觉到，残剑传来的共鸣越来越剧烈，几乎要脱离掌控。他死死按住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唇角再次溢出血丝。
就在此时，真龙长吟一声，整个身躯盘旋而下，龙爪直接按在灵池中心。一股浩瀚的本源之力自龙爪涌入池底，瞬间加固了三处核心节点。池水震荡，符文重新亮起，短暂压制了黑暗的蔓延。
三方之力终于形成平衡——叶凌霄以剑幕封锁正面，沈清璃以莲华净化周遭，真龙以本源镇压地脉。黑气被逼退至池边，暂时无法再进一步。
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叶凌霄的呼吸越来越沉。他的肩伤彻底裂开，血浸透半边衣袍，灵力运转已近乎枯竭。残剑的剑身出现新的裂纹，银光开始闪烁不定。
沈清璃的脸色苍白如纸，左手仍在流血，但她没有去止。她知道，一旦分心，莲华就会崩解。她的手指微微抽搐，每一次维持阵法都在消耗生命力。
真龙的鳞片也出现了细微的破损，金色的光芒不再耀眼，龙目中的威严依旧，却多了几分疲惫。
黑气并未退去，反而在边缘缓缓旋转，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轮廓。那身影模糊不清，却让叶凌霄心头一震——那站姿，那气息的流转方式，竟与他早年见过的一位师叔极为相似。可那位师叔，早在十八年前就已在一次护脉任务中陨落。
“你不该活着。”他低声说，剑尖微微颤抖。
那人影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手臂，掌心朝上，做出一个与当年封印仪式完全相同的起手式。
沈清璃眼神一凛：“他在模仿守脉人的法印！他想接管节点！”
叶凌霄咬牙，正欲催动最后一道剑意强行出击，却见那人影突然转向他，五指张开，猛地向下一压。
一股诡异的牵引力瞬间笼罩灵池。莲花剧烈摇晃，花瓣片片凋零；剑幕出现裂痕，银光寸寸断裂；连真龙按在池心的龙爪都微微下沉，仿佛承受着千钧重压。
沈清璃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血。她拼尽全力维持阵法，可指尖已开始溃散。
叶凌霄双目赤红，将全身残余灵力尽数灌入残剑。剑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银光暴涨，硬生生撑住即将崩溃的屏障。
真龙怒吼，龙尾猛扫，掀起狂风试图逼退黑影。可那人影只是轻轻抬手，一道与真龙气息极为相似的金光竟从掌心射出，与龙尾相撞，轰然炸开。
山谷震动，岩壁崩裂。
叶凌霄脚下一滑，池水翻涌，整个人险些跌倒。他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触到沈清璃冰冷的手指。
两人目光交汇，无需言语。
他们知道，这已不是能否继续的问题。
而是能不能活到下一刻。
黑影缓缓迈步，踏上池面。每走一步，脚下的水便化为黑泥，符文熄灭，灵气枯竭。
真龙再次腾空，龙爪离池，准备迎击。
可就在这瞬间，灵池中央的青龙虚影猛然一颤，龙目中的光芒彻底黯淡。
池水静了一瞬。
然后，整片灵池开始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