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霄的手从剑柄上松开，指尖在袖口轻轻擦过，抹去湿意。他没有再看那道渗出的红线，而是转过身，目光落在沈清璃和故人脸上。
“它在看我们。”他说。
沈清璃的手还搭在药囊边缘，闻言指尖微动，取出了最后一枚归元露。她将丹丸放在地面，灵力轻引，一圈极淡的光晕自丹丸表面散开，映出三人脚下的轮廓。这光不照远，只够围成一个不足丈宽的圈，像是在无边沉寂中划出一块可言之地。
故人没说话，蹲下身，用短戟的尖端在干裂的泥地上划出几道线。一道横贯中央，代表河床；两侧斜上延伸，是峭壁走势；尽头一点，正对石台。他将玉符取出，轻轻按在那点之上，符身微微震颤，频率缓慢却持续。
三人围坐下来，背靠石台，面朝祭坛方向。
“他们要的不是阻止我们。”叶凌霄开口，声音压得低，“是让我们走到这里，亲眼看着，亲身体验，然后……成为仪式的一部分。”
沈清璃点头：“织梦蚕丝读取的不只是行动轨迹，还有判断逻辑。每一次我们分析痕迹、推演意图，都在向他们展示我们的思维方式。他们在学习我们。”
“所以不能按常理出招。”故人盯着玉符的震动节奏，“如果我们下一步仍以破解阵法为目标，反而正中其下怀。”
叶凌霄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师傅留下的那行字——真形匿于断脉之下，唯心火不熄者可寻。他睁开眼，语气沉稳：“他们依赖精神共鸣维持阵法运转，中枢必有意志投射。只要有人在主持，就不可能完全隐匿。破局的关键，不在力敌，而在扰神。”
“你打算主攻？”沈清璃问。
“星陨刃能感应灵脉裂痕，我能找到能量汇聚最薄弱的节点。”叶凌霄说，“但前提是，他们不会提前察觉我的切入路径。”
“那就让他们的‘预判’失效。”沈清璃手指轻敲药囊，“九转天医诀不仅能调息疗伤，也能扰动局部灵流。我可以在你行动前，在三个不同位置制造虚假的经络共振，让他们无法确定主攻方向。”
故人抬头：“我可以模拟你们的行动轨迹。用秘术投影，让敌人以为我们分兵三路，试探他们的反应模式。一旦他们调动防线，就能确认真实禁制的位置。”
“但风险在你。”叶凌霄看着他，“一旦被识破是虚影，你的本体就会暴露。”
“所以我不会全速推进。”故人将玉符翻转，观察其底部纹路的变化，“我会控制节奏，让他们误判我们的整体速度。给你们争取至少两息的突进窗口。”
沈清璃低头看向地面的图示，指尖沿着河床线缓缓移动：“如果我们在进入核心区域前就展开干扰，会不会打草惊蛇？”
“会。”叶凌霄答得干脆，“所有干扰必须发生在最后一刻。等我们真正踏入交汇点范围，再同时发动。他们来不及调整。”
“时间只有三刻钟。”故人提醒，“而且一旦天地交汇开启，周围的灵压会剧烈波动，任何细微误差都可能导致反噬。”
“那就把误差算进去。”沈清璃从药囊深处取出一枚银针，针身泛着冷白光泽，“我在归元露里埋了一丝自身灵息，可以作为定位锚点。哪怕环境扭曲，我也能感知到最初的坐标。”
叶凌霄点头：“你负责控场，我负责破阵，故人负责诱敌探线。但我们必须保持同步。一旦有人失位，整个节奏就会崩塌。”
“怎么同步？”故人问。
“用心跳。”沈清璃说，“太虚剑经有凝神定息之法，九转天医诀能调控气血节律，而你的秘术也讲究与地脉共振。我们可以把各自的灵力节奏调至一致，形成短暂的共鸣链。谁先乱，谁就被切断联系。”
叶凌霄伸出手，掌心向上：“那就现在开始。”
沈清璃将银针收回，也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故人稍顿，也将手搭了上去。三人的呼吸渐渐放缓，灵力在掌心流转，彼此试探，最终汇成一条微弱却稳定的脉动。
地面的玉符震动频率悄然变化，由杂乱转为规律，与他们的呼吸同步。
“他们一定在等着我们冲进去。”叶凌霄低声道，“等着我们像之前一样，一步步踩进他们设计好的节奏里。”
“这一次，”沈清璃接道，“我们不走他们预期的路。”
“也不按他们预测的时间。”故人补充，“甚至不按他们理解的方式战斗。”
叶凌霄缓缓收手，起身站直。他解下外袍的系带，重新束紧腰间，动作利落。星陨刃依旧归鞘，但他整个人的气息已与方才不同，像是从深水浮出的刀锋，不再隐忍。
“他们设局引我们误入假境，是为了消耗我们的判断力。”他说，“但现在，我们知道他们在哪，也知道他们在等什么。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不能是他们想看到的。”
沈清璃将归元露收回药囊，指尖在袋口轻轻一抚，确认封印完好。她抬头看向石台方向，那里黑气仍在流动，血线依旧无声滴落，仿佛时间都被冻结。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她问。
故人低头看玉符，眉头微皱：“不到两刻钟。而且……玉符的指向开始偏移。”
三人同时望向那枚陈旧玉符，其顶端原本稳定指向石台中心，此刻却微微晃动，像是受到了某种干扰。
“不是地脉变化。”故人低声，“是祭坛内部的能量分布正在重组。”
“他们在调整。”沈清璃迅速道，“可能察觉到了我们的靠近。”
“或者，”叶凌霄盯着石台底部那道红线，“是我们刚才的动作，触发了什么。”
他忽然抬手，示意噤声。
三人静默。
空气中没有任何声响，连风都未曾吹动。但就在这一瞬，地面的归元露残余光晕突然闪烁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掠过。
沈清璃的指尖猛地收紧。
故人缓缓将短戟横在膝前。
叶凌霄的目光死死锁住石台中央的黑碑，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
“有人改了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