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那声轻颤还在耳边，叶凌霄的手没松开石栏。他低头看了眼掌心的旧伤，转身走向主殿。
沈清璃正翻着桌上的竹简，听见脚步声抬起了头。她没说话，只是把笔搁在一边。故人依旧坐在阵眼处，手指贴着地面，眉头皱了一下。
“西岭方向的地脉断了两次。”他说，“不是自然波动。”
叶凌霄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断崖一带。“学院派出去的小队，到现在没回讯。”
沈清璃起身走到桌边，抽出一张空白符纸，指尖点上灵力。符纸边缘泛起微光，接着出现几道断续的纹路。“他们传回来的最后半段讯息，被什么东西截住了。我能修。”
她闭眼凝神，手指顺着符纸上的裂痕描画。片刻后，一道模糊的声音响起：“……雾里有阵……动不了……”
声音戛然而止。
“是巡岭组的弟子。”沈清璃睁开眼，“他们进了迷雾，被困住了。”
叶凌霄抓起挂在墙上的布包，里面装着那枚青玉符的碎片。他没多说，只道：“我去接他们回来。”
“不能乱动。”故人开口，“现在地脉不稳，你一走，阵眼就空了。我留在这儿守着。”
沈清璃点头，“我跟你去。他们若受伤，得有人治。”
叶凌霄看了她一眼，没反对。两人离开主殿时，天还没亮透。风从山口吹进来，带着湿气。
路上，沈清璃问：“你觉得是谁？”
“不知道。”叶凌霄答，“但敢在学院刚立的时候动手，不是普通敌人。”
他们赶到西岭时，雾已经封住了整片山谷。远处隐约传来打斗声，夹杂着低吼。叶凌霄停下脚步，从布包里取出那枚断剑碎片，按进掌心。
一道微弱的光从碎片上散开，雾墙裂开一道缝隙。
两人悄无声息地闯了进去。
林子里躺着两个弟子，靠在树根旁，脸色发青。另一个弟子举着短刀，站在前方，脚边倒着三具黑影般的躯体。他的手臂在抖，刀尖几乎抬不起来。
叶凌霄闪身挡在他前面。下一瞬，一道黑影从雾中扑出，被他一拳砸进土里。
“退后。”他对那弟子说，“别硬撑。”
沈清璃蹲下检查伤者，手指搭在他们手腕上。她从药囊里取出三粒丹丸，塞进他们嘴里。“中毒了，但不深。能醒。”
她抬手打出两道光，落在周围树干上。光圈扩散，形成一层薄障。“暂时挡住雾气侵袭，撑不了太久。”
叶凌霄盯着前方浓雾，“他们在等我们露破绽。”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震动。几根藤蔓从地下窜出，直扑沈清璃。叶凌霄侧身一拉，将她带开，反手一掌劈断藤蔓。
“这阵法带活物操控。”沈清璃站稳，“不是死阵，是有人在背后控局。”
“那就找到阵眼。”叶凌霄往前一步，“你护住他们，我去破。”
他抽出腰间短刃，贴着地面滑行，借着光障的掩护绕到侧翼。一处石堆后方，有个凹陷的坑洞，里面摆着一块刻满符文的石板。
他冲过去，一脚踩碎石板边缘。
整个雾阵猛地一颤，黑影纷纷扭曲溃散。剩下的藤蔓抽搐几下，缩回土中。
沈清璃立刻上前，把受伤的弟子拖到安全地带。她撕开他们的衣袖，发现皮肤上有细密的黑线正在蔓延。
“是蚀灵毒。”她低声说，“再晚一刻，经脉就废了。”
她咬破指尖，血滴在掌心，化作一朵光莲。她将光莲按进第一个弟子胸口，黑线开始缓慢退去。
叶凌霄回到她身边，喘着气。“人救出来了，但幕后的人跑了。”
“至少没死。”沈清璃看着渐渐恢复呼吸的弟子，“这就是万幸。”
两人带着四名弟子返回学院时，太阳已经升起。广场上已有不少学员聚集，看到他们回来，人群分开一条路。
有人大声问：“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人回答。叶凌霄直接走向主殿前的空地。沈清璃安排弟子们进医修堂疗伤，自己随后跟上。
故人从阵眼起身，迎上来。“你们回来了。”
“人没事。”叶凌霄说，“但第一趟外巡就出事，下面会乱。”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议论就传开了。
“才建院几天，就让人去送死？”
“我们连基本功都没练熟，怎么对付那种敌人？”
“是不是老一辈想看我们扛雷，好让他们轻松？”
声音越来越多。
叶凌霄站在广场中央，等所有人安静下来。
“我五岁那年，第一次出任务。”他说，“师傅让我送一封信到北谷。路上遇到一头灵兽，我跑不掉，信也被撕了。我躲在树洞里三天，靠吃树叶活下来。回来时，师傅没骂我，只说了一句：‘活着回来，就是进步。’”
众人听着，没人再出声。
“现在你们怕，正常。”叶凌霄继续说，“我也怕过。但怕不能停步。停了，线就断了。”
沈清璃走出来，手里托着一朵光莲。她走到一个年轻弟子面前，把光莲递过去。“接住。”
那弟子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光莲没有熄灭，反而在他掌心微微跳动。
“这不是谁给你的力量。”沈清璃说，“是你心里本来就有。只要你不放手，它就不会灭。”
她依次走到每个人面前，让每个人都触碰到那朵光莲。最后一人接过时，光莲分成两朵，一朵留在他手中，一朵飞回沈清璃掌心。
故人这时走到阵眼处，盘膝坐下。他双手贴地，轻轻敲了三下。
地面缓缓亮起纹路，像河流般延伸向四方柱。一道道模糊的身影从光纹中浮现，站成一圈，又慢慢消散。
“他们也这么走过。”故人说，“跌过，伤过，也想过放弃。但他们留下了这条路。”
广场上很静。
叶凌霄看向远方山脊，“明天，还会有人出去巡逻。可能还会遇险。但只要有人愿意走，这条路就不会断。”
他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年轻面孔，“谁想来？”
一只手举了起来。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沈清璃回到医修堂，翻开《护世篇》的纸页，在空白处写下：“临危不乱，心灯不灭。”
她放下笔，拿起新采来的药材，开始分类。
故人仍坐在阵眼上，手贴着地面。他的呼吸很轻，但一直没动。
叶凌霄站在广场边缘，看着新一批弟子重新列队练习步法。动作依然不齐，有人踏错，有人摔倒。
但他没喊停。
一名弟子爬起来，拍掉膝盖上的土，站回队伍里。
旁边的人小声问：“你说……我们以后也能像他们那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