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丝绵密而冰冷,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轻轻叩击。齐文翰坐在宽大的皮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通讯器的边缘,眉头紧锁。
程墨的电话刚刚挂断,但那股莫名的不安却像阴云般笼罩在心头,挥之不去。
“不对劲……”他低声呢喃,目光落在干部群里贾仁刚刚发布的消息:
【贾仁】:各位,很抱歉这个月一直折腾你们,不过这一切都有回报,终于找到卧底了,他就是程墨,现在躲在一号空洞内,所有人提高警惕,务必封锁各自辖区,绝不能让他逃了!
齐文翰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瞬,随后缓缓锁屏。
“还是太急了。”他叹了口气,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程墨不该这么冒进的。
——那份关于暗杀局长王刚和他儿子的情报,本不该这么快传递出去。
可程墨坚持认为,这是能逼治安局行动并抓到黑帮的尾巴的机会。
“已经确认了,他的确现在还没有回家!这情报就是真的!必须要告诉治安局。”程墨当时压低声音,眼神里带着决绝,“我们必须赌一把!”
齐文翰劝过他,警告他局内可能有内鬼,情报传递的风险太大。但程墨还是做了。
现在,他暴露了。
而齐文翰,却只能坐在这里,继续扮演他的角色。
雨声渐密,窗外的霓虹在雨幕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齐文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过去。
——他原本不是黑帮的人。
他的代号是“夜枭”,是原来军方特殊行动小队的夜枭小队的队长。
那时的他,带领着一群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执行针对蜕渊会的秘密任务。他们热血、莽撞,却也充满信念。
直到那次空洞任务。
蜕渊会的埋伏来得猝不及防。
爆炸、惨叫、鲜血……记忆中的画面支离破碎,只剩下刺目的火光和队友们惊恐的脸。
他拼了命地带着剩下的人突围,却在最后关头被一道异能击中,重伤昏迷。
再醒来时,记忆已经模糊不清。
他只记得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里,贾仁站在床边,微笑着递给他一杯热茶。
“你伤得很重,但活下来了。”贾仁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你是谁?\"
......
\"你不记得你是谁了吗?\"
\"不记得了,我现在只感觉头疼。\"
\"那么跟我吧,跟着我们,把以前忘记吧,咱们一起开创一个新的时代!\"
没有过去,没有身份,只有黑帮赋予他的新名字,和新的人生。
而巧的是,那个名字也是齐文翰,是安心四个人一块翻字典给命名的。
齐文翰睁开眼,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一张照片上,那是他跟程墨在开会的时候拍的照片。
但现在,程墨暴露了。
而贾仁的“围剿令”,更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阳谋。
“他是在试探……”齐文翰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眼神渐冷。
他应该还怀疑有卧底,他知晓他们的能力,毕竟自己跟他们这么多年了,一旦程墨真的被抓住了,那么留下的只有木偶了。
贾仁故意在干部群发布消息,让所有人提高警惕,表面上是防止程墨逃脱,实际上
是在观察每个人的反应。
谁是卧底的共犯?谁会露出破绽?
如果他真的被抓到话贾仁其实不必这样做了,毕竟都明牌了,但这样做他倒是不明白程墨是否被抓了。
齐文翰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
雨幕中,远处的空洞裂隙隐约可见,蓝紫色的能量在黑暗中闪烁,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程墨……”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心里清楚,对方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但现在,他必须做出选择。
是继续隐藏,等待时机?
还是……赌上一切,去见一个可能已经死去的人以及天罗地网?
齐文翰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像是有一把钝刀在颅内缓慢地刮擦。他抬手按住额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蜕渊会的那场伏击,给他留下的不仅是身体上的伤痕,还有记忆的断层。每当他试图深入思考时,尖锐的疼痛就会从颅骨深处蔓延开来,像无数细小的针扎进神经。
——以前在黑帮的会议室里,每当这种时候,肖龙会沉默地递给他一杯温水,石鑫则会站在他身后,用那双能操控精神的手轻轻按压他的太阳穴,缓解疼痛。贾仁和boss安心则坐在长桌尽头,目光幽深,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而现在,他独自一人。
房间里只有雨声,和记忆的碎片。
他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在办公桌的相框上——那是最开始黑帮的核心干部的合影。
照片里的他们站在总部的楼顶,背后是青都的夜色。肖龙双手插兜,眼神冷峻;石鑫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安心站在最中间,面容平静,却透着掌控一切的从容;而他跟贾仁两个人则站在阴影处,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那时的黑帮,还只是一个刚在地下世界冒头的小组织,没有什么大的名声呢。
为了生存,他们什么都做过。
——走私违禁药品,暗杀竞争对手,甚至与蜕渊会的残党交易。
齐文翰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边缘。他记得自己第一次执行暗杀任务时,目标是个背叛组织的线人。那人的眼睛瞪得很大,喉咙被割开的瞬间,鲜血喷溅在他的手套上,温热黏腻。
\"这就是我们的世界。\"贾仁当时站在他身后,声音平静,\"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渐渐地,黑帮的势力扩张。赌场、夜总会、地下拍卖行……他们的触角伸向青都的每一个阴暗角落。而他,则成为了情报处的最高负责人,掌控着整个组织的信息网络。
一切似乎都在变好。
直到那一天——
那是个阴沉的午后。
齐文翰奉命去城南处理一桩交易。回程时,他在巷口撞见了一个女孩跟一个男孩在逛街。
女孩约莫十几岁,扎着两个小辫子,跟另外一位男孩有说有笑的逛着街吃着饭,一切都很正常。
不知为何,他的思绪似乎飞到了宇宙之外,而他不小心撞到了女孩。
女孩抬起头,有些懵,不过礼貌的冲他笑了笑:\"叔叔,小心点啊,撞到我了。\"
那一瞬间,他的大脑像是被雷电电击。
——破碎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一个扎着同样小辫子的女孩,在院子里奔跑,笑声清脆。
他蹲下身,张开双臂:\"星璃,慢点跑!\"
女孩扑进他怀里:\"爸爸!\"
\"齐星璃……\"他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随即头痛欲裂。
\"什么?\"
\"没事,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把自己关在安全屋里。记忆的碎片不断涌现:
他是齐文翰,前军方特种部队成员。
夜枭小队的队长。
齐星璃的父亲。
在一次任务中失踪,被认定为阵亡。
他用颤抖的手拨通了几个旧日的联络渠道,得知夜枭小队现在由雷枭带领——那个曾经跟在他身后,总是一脸崇拜的少年,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那天晚上,他喝光了酒柜里所有的烈酒,抽完了三包烟。当黎明将至时,他站在了治安局的大门前。
......
雨势渐大,窗户被雨水拍打得啪啪作响。
齐文翰从回忆中抽离,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攥着那张合影。相框的玻璃已经出现裂痕,就像他此刻分裂的立场。
他缓缓起身,从抽屉深处取出一把老式手枪——这是他从军方时期就带在身边的配枪。
枪身冰凉,却莫名让人安心。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他决绝的眼神。
桌上的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
这是程墨的紧急联络暗号。
但……程墨真的还活着吗?
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场陷阱?
窗外,雨越下越大。
而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