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京茹盯着娄晓娥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后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
城里小姐又怎样?大茂哥不还是和你离婚了?这空出来的位置,合该是我秦京茹的。
她心里那股子得意劲儿,像刚蒸出锅的白面馒头,热腾腾地冒着气。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带着点亲昵和宣告主权的意味,伸手就想往旁边许大茂的手里搭。
指尖还没碰到,许大茂却像被烧红的烙铁烫着了一样,“嗖”地一下把手缩了回去。
连忙藏到了背后,动作大得连自行车都跟着晃了一下。
秦京茹一愣,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许大茂心里正擂着鼓,暗骂自己昨晚真是鬼迷心窍!
看着秦京茹伸过来的手,他头皮都发麻了。
这可是在院里!光天化日!
前后左右都是住了几十年的老邻居,谁家窗户后面没藏着双眼睛?
他才刚跟娄晓娥去街道办把离婚证领了,满打满算还不到两天!
这要是让人瞧见他和秦京茹——大白天的就拉拉扯扯,那还了得?
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几个可怕的画面:要是在被扭送到治安所。
扣上个“搞破鞋”、“生活作风败坏”的大帽子;
……那他许大茂,今天可就真得被架上火堆,硬着头皮娶了这个秦京茹了!
昨晚……昨晚真是昏了头!
事儿完了就该立刻把她撵回贾家去,怎么还让她留宿了?万一惹出点麻烦就完蛋了!
秦京茹看着许大茂躲闪的眼神和紧绷的脸,心里那点得意瞬间凉了半截,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委屈和别扭。
但她到底不是完全不懂事的傻姑娘,也明白许大茂在怕什么。
这四合院里人多嘴杂,吐口唾沫都能砸出个坑来。
她抿了抿嘴,把那点不舒服压了下去,没吭声。
许大茂打定了主意。
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这烫手的山芋送走!
推着那辆宝贝二八大杠就往前走,步子迈得又急又快,仿佛想立刻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秦京茹小跑了两步才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过垂花门,到了中院。
许大茂停下脚步,眼神警惕地扫了一圈。
各家各户的门窗紧闭,只有贾家那边隐约传来碗筷声。
他朝秦京茹使了个眼色,秦京茹会意,立刻转身,小鹿似的跑回了贾家那半掩的屋门。
许大茂这才松了口气,推着车,故意放慢了脚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前院踱去。
每一步都走得提心吊胆,生怕从哪个角落冒出个熟人来打招呼。
“正好,吃饭了!”秦京茹刚踏进贾家门,表姐秦淮茹就招呼道,手里端着碗棒子面粥。
秦京茹哪有心思吃饭?
她满脑子都是供销社柜台里那些好东西,趁着这次回去,让大茂给自己多买点儿东西回去。
她得赶紧拿着这些东西,风风光光地回秦家庄。
那天她可是被治安所的蜀黍被拷着进的城。
她必须用这些实实在在的“城里货”堵住她们的嘴!
时间不等人,晚了就赶不上回村的头班车了!
她连忙跑进了房间,将身上秦淮茹的旧衣服给换了下来。
换上前天洗的呢子大衣与的确良的裤子。
好在这两天衣服都放在煤炉旁烘烤,现在倒也能穿。
换好衣服,她跑出了房间,对着秦淮茹开口道:
“姐,今儿个得赶回去!现在要来不及了!”秦京茹语速飞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我得赶着去坐公交车回秦家庄了!”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又卷出了门。
留下秦淮茹端着粥碗,一脸错愕地看着晃动的门帘。
秦京茹一口气冲出四合院大门,跑到巷子口那棵老槐树下。
果然,许大茂正焦躁地单脚支着自行车等在那里,眼睛不住地往巷子两头瞟。
“快!”许大茂低喝一声,长腿一跨就上了车座。
秦京茹熟练地侧身一跳,稳稳地落在后座上,双手下意识地想环住许大茂的腰。
又想起刚才缩手的事,犹豫了一下,只轻轻抓住了他后衣襟的下摆。
正是厂休日的清晨,胡同里行人稀少。
许大茂把车子蹬得飞快,链条发出急促的“哗啦”声,车轮碾过青石板路,颠簸得秦京茹屁股生疼。
但她心里却满是期待,这点颠簸根本不算什么。
原本需要十多分钟的路程,许大茂只用了五六分钟就冲到了街口的供销社门口。
他跳下车,把车往墙边一靠锁好,几乎是拽着秦京茹的胳膊把她拉了进去。
供销社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煤油、咸菜和劣质点心的独特气味。
玻璃柜台倒是被擦得锃亮,后面站着表情严肃的女售货员。
秦京茹的眼睛立刻亮了,贪婪地看着货架:
雪白的富强粉(精面粉)、颜色暗红却代表着奢侈的红糖、还有印着鲜艳花朵图案的棉布……
这些都是秦家庄难见的好东西!
“同志,买点富强粉,红糖,还有那花布扯几尺。”
许大茂掏出钱和粮票、布票,语气带着点城里人的优越感,又刻意压低了些声音。
“富强粉一人一月就二斤定量,红糖半斤,布票带了吗?
这花布一尺要三尺布票。”售货员面无表情地报着规矩,一边利落地开票、称重、剪布。
许大茂脸上还得堆着笑:“带了带了,就按定量买。”
他只想快点买完,快点把秦京茹打发走。
买得越多,牵扯越深,麻烦越大。
东西很快包好了:
一个小布袋装着面粉,一个纸包是红糖,还有一卷用牛皮纸裹着的花布。
数量确实不多,但在秦京茹眼里,这已经是了不得的宝贝了。
她接过东西,紧紧抱在怀里,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和满足。
这些“城里货”拿回去,足够她在村里乡亲面前扬眉吐气好一阵子了!
那些闲言碎语,看谁还敢说?
“走吧,赶紧去车站。”许大茂看她那高兴劲儿,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催促得更急了。
他推起车,只想尽快把身后这个抱着“证据”的姑娘送到车站,
看着她坐上那辆开往乡下的破旧公交车。
然后,他就可以把昨晚到今天上午的一切,都当成一场可以“打死不承认”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