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脸上立刻绽开惊喜的笑容,急切地往前凑了一步。
棒梗挺了挺单薄的胸膛,努力摆出当哥的笃定模样,眉毛一扬:“哥啥时候骗过你了?
说了买就给你买!先回去,别人问起你我有没有去后院,你就说没!
就说咱们俩在躲猫猫呢!听到了没!?”
小当点了点头,对哥哥这份“豪气”深信不疑。
巨大的喜悦让她几乎要跳起来,她用力地点着小脑袋,声音都带着雀跃的颤音:
“嗯!哥,我这就回去!你可快点啊!”
她转过身,两条小辫儿随着她蹦跳的步子一甩一甩,像只快乐的小鸟,轻快地跑回了四合院。
看着妹妹的身影消失在门洞里,棒梗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松弛了一点。
他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胡同里此刻没什么人注意他。
立刻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院墙外那棵虬枝盘结的老槐树。
棒梗几乎是把自己塞进了树影最深处,背靠着粗糙的树干,这才敢把一直怀里攥得死紧的逛纸包取了出来。
他屏住呼吸,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手指因为紧张和激动微微颤抖着。
一层、一层、小心翼翼地揭开那泛着油光的黄褐色纸包。
当最后一层油纸被掀开,缝隙里透出的那一抹耀眼的金光,瞬间攫住了他全部的呼吸。
“我的老天爷……”棒梗的瞳孔骤然放大,嘴里无意识地发出低低的惊呼。
油纸完全展开,静静地躺在他手心的。
赫然是——两根沉甸甸、金灿灿、闪着诱人光泽的“小黄鱼”!
这东西他太“熟悉”了!奶奶贾张氏那张刻薄的嘴里,可没少念叨过“小黄鱼”的神通广大。
什么“一根能换一屋子白面”、“两根能买下半个铺子”、“老时候地主家都藏着这个”……
这些话语碎片此刻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里炸响。
他掂量了一下,那沉甸甸的坠手感是那么真实,冰凉又滚烫。
这绝不是做梦!
一瞬间,巨大的狂喜和更巨大的茫然同时淹没了他。
发财了!真的发财了!
可……这玩意儿怎么变成钱?怎么变成能买鞭炮、买糖、买肉包子的钱?
他一个半大孩子,拿着这烫手的东西去找谁?
奶奶要是知道了……棒梗猛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往下想。
“不管了!”对鞭炮的渴望像野草一样瞬间烧光了短暂的理智。
眼下最要紧的,是兑现对小当的承诺,是去买那响彻云霄的“二踢脚”!
至于这两根金疙瘩……棒梗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先藏起来再说!
他几乎是带着一种孩子气的莽撞。
把两根沉甸甸的小黄鱼,胡乱往自己那条打着补丁的旧裤子口袋里一塞。
金条落入裤袋深处,发出沉闷而贵重的“嗒”声,撞击着他的大腿。
他拍了拍鼓囊囊的裤兜,感受着那硬邦邦的触感,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紧张和豪横的情绪升腾起来。
仿佛那裤兜里揣着的不是天大的财富,而仅仅是两块能换来片刻欢愉的敲门砖。
“买鞭炮去喽!”棒梗低吼一声,像是给自己壮胆,也像是甩开那些令人窒息的念头。
他不再犹豫,猛地从槐树荫里蹿出来,像一阵旋风,朝着胡同口供销社的方向狂奔而去。
脚步轻快得仿佛要飞起来,那鼓鼓的裤兜随着他的奔跑,一下、一下,沉甸甸地拍打在他的腿上。
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孩子还无法理解的巨大秘密。
胡同里零星响起的鞭炮声,此刻听来格外悦耳,像是在为他裤兜里的“宝贝”伴奏。
催促着他奔向那唾手可得的、用黄金换来的短暂欢腾。
凛冽的寒风卷着地上的碎雪,打着旋儿往人脖领里钻。
棒梗揣着兜里那一把毛票,一头扎进了光线昏暗、气味混杂的供销社。
柜台后头,老旧的算盘珠子噼啪作响。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煤油味、咸菜缸子味儿,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糖果甜香。
“两挂鞭!一盒二踢脚!”棒梗踮着脚,声音带着点急不可耐。
售货员是个胖胖的大婶,眼皮都没抬,从柜台底下摸出两串红彤彤的排鞭。
“啪”地拍在褪了色的木头柜台上。
“二踢脚?早没了!年根底下,紧俏货,赶不上趟儿就别惦记了。”
大婶的语调平淡无波,像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棒梗有点失望,但攥着那两挂沉甸甸的鞭炮,心里又踏实了些。
兜里剩下的钱还温乎着,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玻璃柜台后面。
透明的玻璃罐子一字排开,里面是五颜六色的水果硬糖、沾着糖霜的花生牛轧、还有裹着漂亮玻璃纸的大虾酥……
那香甜的气息仿佛有了实体,丝丝缕缕钻进他鼻子里,勾得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婶儿,能不能给买点糖……”棒梗的声音带着希冀,把剩下的零钱推过去。
胖大婶这才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又看看那几张可怜巴巴的毛票,摇摇头:“小子,光有钱没用。
副食品票呢?糖票呢?没票,罐子里的金疙瘩你也只能干瞅着。”
棒梗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像被浇了一瓢冰水。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抠进掌心。
那些花花绿绿的糖果,隔着冰冷的玻璃,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他仿佛能想象出它们融化在舌尖的甜蜜滋味,可那滋味现在只属于别人。
他最后贪婪地看了一眼那些玻璃罐子,眼神里充满了委屈和不甘?
仿佛要把那些糖果的样子刻在脑子里。
最终,他猛地一跺脚,抓起柜台上那两挂鞭炮,像只被撵的小兽一样,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供销社大门?
把那股诱人的甜香和售货员淡漠的目光,都被他甩在了身后。
四合院 · 中院。
冬日午后惨淡的阳光,吝啬地洒在青砖地上,没能带来多少暖意。
就在棒梗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外没多久,刘海中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就在中院炸开了锅:
“各家各户注意了!老少爷们儿,大姑娘小媳妇儿!
都麻溜儿的,带上自家板凳,中院集合!一大爷、三大爷有重要事情宣布!开——全员大会——喽!”
这声吆喝像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