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芬几乎是跌跌撞撞地逃出了何雨柱的家门。
那扇在她身后关上的门,隔绝的不仅是视线,更像是抽走了她最后一丝强撑的气力。
钱是交出去了,可傻柱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那句“信件呢?”的诘问,像冰锥一样扎在她心上。
更让她肝胆俱裂的是那份刚刚拿到的判决书——十年!
老易这把年纪,十年劳改,还能活着回来吗?
她站在中院的青石板上,冬日里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她却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院里静悄悄的,邻居们似乎都默契地避开了她,这份刻意的寂静更放大了她内心的恐慌和无助。
她茫然四顾,像个迷路的孩子,最终,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后院。
——那里住着聋老太太,是这个四合院里她唯一还能想到、也许能给她一点主意的“定海神针”。
她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后院挪。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拖着千斤重镣。
易中海被抓走时的混乱、街道办干事冷漠宣读判决书时的场景、傻柱那洞悉一切的眼神……
各种画面在她脑子里疯狂搅动,让她头痛欲裂。
聋老太太那屋的门果然敞开着。
老太太裹着件半旧的棉袄,搬了把藤椅坐在门槛内的阳光照射的到,又能避风。
正眯着眼,享受着门口斜射进来的一小片阳光,手里慢悠悠地捻着一串不知名的珠子,显得格外安详。
这平静的景象刺痛了李翠芬。
她所有的委屈、恐惧和绝望,在看到老太太身影的瞬间,如同溃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
她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呜咽,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
“老…老太太…哎呦喂!!!老太太呦喂——!”
李翠芬带着哭腔的尖利呼喊,像一把破锣,瞬间撕碎了后院的宁静。
她扑到聋老太太跟前,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噗通一声几乎是跪坐在地上。
双手死死抓住了老太太干枯的手臂,力气大得让老太太猝不及防,手里的珠子差点掉地上。
聋老太太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一哆嗦,浑浊的老眼猛地睁开,看清是李翠芬,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
她最烦人一惊一乍,尤其扰了她的清静。
“一大早的!不对,这都快晌午了!”聋老太太没好气地抽了抽手臂。
没抽动,只能提高嗓门斥道,“李翠芬!你这是闹哪样儿?!
慌慌张张跟撞了鬼似的!撒开手!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你扯!”
李翠芬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巨大的恐慌让她彻底失了方寸。
她非但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像是要把全身的重量和恐惧都压上去。
她仰起布满泪痕和惊恐的脸,对着老太太,不管不顾地嚎哭出声,声音凄厉得能传出老远:
“不得了咯!老太太!不得了咯!!!老易……老易他完了啊!!!”
聋老太太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心里却猛地一沉。
易中海的事,她当然知道,这两天院里都传遍了。
但看李翠芬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显然有更坏的消息。
“嚎什么丧!说清楚!中海怎么了?”老太太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判了!刚刚…刚刚街道办的干事员,还有穿着制服的治安所蜀黍,亲自来院里送判决书了!”
李翠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老易他……他被判了十年!!!十年劳改啊!!!
老太太!他都多大岁数咯?六十多了!这进去十年……十年啊!
呜呜呜……那不是要他的命吗?!骨头渣子都得磨没了啊!
我…我该怎么办呦?!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呜呜呜呜……”
“十年?!”聋老太太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捻珠子的手彻底僵住。
饶是她经历过不少风浪,也被这个刑期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十年!这比她预想的严重太多了!
易中海这把年纪,十年劳改,基本就等于宣告他回不来了!
一股寒意顺着老太太的脊梁骨爬上来。
易中海倒了,而且倒得这么彻底!她一直盘算着让易中海给她养老送终?
傻柱是备选,但易中海才是她最信任也最能掌控的“养老人”。
现在这根顶梁柱彻底塌了!她的养老算盘,瞬间被打得粉碎!
惊怒之下,聋老太太下意识地就把矛头指向了傻柱。
她昨天还特意叮嘱过傻柱,让他去治安所说明情况,让他们把人给放了!
“十年?!怎么会判这么重?!”老太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
“昨儿个!傻柱!傻柱不是去治安所说明情况了吗?!怎么治安所还判的这么重!?
这其中有没有什么误会!?”
老太太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他到底是怎么跟治安所的蜀黍说的?!
他是不是没说清楚?!还是……还是他压根儿就没替老易说好话?!
或者……治安所弄错了?!判错了?!”
她猛地拍了一下藤椅扶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浑浊的眼睛里射出急切又带着指责的光芒:“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李翠芬!扶我起来!快!扶我去中院!我得亲自问问傻柱!
他到底有没有好好跟治安所的同志解释!他到底有没有把老易的难处、老易的功劳苦劳都说清楚!
他要是敢藏着掖着,或者……或者落井下石!老婆子我饶不了他!”
“好!好!好!!!”李翠芬一听老太太要去质问傻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声答应。
她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擦眼泪,赶紧伸出双手。
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干瘦的聋老太太从藤椅上搀扶起来。
老太太的身体佝偻着,拄着拐杖,在李翠芬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定。
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焦虑、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养老的根基被摧毁的危机感,让她暂时忘记了身体的沉重。
“走!快走!去找傻柱问个明白!”老太太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仿佛只要找到傻柱,就能扭转这可怕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