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聋老太太凄惶的哀求声在穿堂风中时断时续,如同鬼泣;
刘海中屋里,则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和一股挥之不去的、令人尴尬的臊气。
他草草褪下棉裤,将床铺擦了擦,随手拿来一条干净的棉裤给换上。
窝了一泡尿后,他接着躺下睡觉。
……
寒风像刀子似的刮过后院的屋檐,发出呜呜的怪响。
聋老太太蜷缩在冰冷的土炕上,仅剩的薄被裹得再紧,也挡不住那无处不在的寒意。
昨夜的惊吓和整晚的酷寒,早已抽干了她的力气。
此刻她只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气,脑袋昏沉得如同灌满了铅,喉咙干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七爷…八爷…别催…老婆子…老婆子还想…再看两年…再看两年这院子…”
她眼前仿佛晃动着鬼差模糊的身影,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天色蒙蒙亮,易大妈裹紧了棉袄,端着热气腾腾的棒子面粥和两个发硬的窝窝头。
小心翼翼地穿过前院,踏进了后院。
她心里还惦记着老太太昨晚似乎没吃好,想着今天早点送过去。
刚踏入后院的地界,一股比前院更凛冽的寒风就兜头刮来,吹得她一个趔趄。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抬眼朝老太太住的西厢房望去。
——这一望,她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原地!
那扇熟悉的、糊着厚厚窗户纸的木格窗……不见了!
只剩下一个黑黢黢、空荡荡的大窟窿,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对着寒风敞开着。
碎裂的木茬子还挂在窗框边缘,在风中微微颤抖。
易大妈手里的碗“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滚烫的粥泼溅在冻土上,瞬间凝成一片狼藉的冰碴子,两个窝窝头也滚落一边。
她浑然不觉,只是失魂落魄地后退了两步,揉揉眼睛,又猛地抬头看去。
“啊——!!!”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划破了清晨四合院的死寂。
“窗户!老太太的窗户没了!老天爷啊!这…这么冷的天…怕是要冻死人咯!!”
这声尖叫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
离得最近的刘海中家最先有了动静。
正端着碗喝稀粥的刘海中一个激灵,差点把碗摔了,他趿拉着鞋就冲了出来。
他嘴里还含着半口粥:“易家嫂子!咋了咋了?出啥事了?!”
易大妈脸色惨白,手指哆嗦着指向西厢房那触目惊心的黑洞。
声音带着哭腔:“老刘!你快看!老太太屋的窗户…窗户全没了!
昨儿晚上明明还好好的!这么冷的天,老太太…老太太她…哎呦喂!这可怎么办啊!”
刘海中也懵了,几步冲到近前,仔细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嘶——真没了!
哪个王八羔子干的?!这他娘的是要人命啊!”他昨晚睡前还瞥过一眼后院。
老太太屋里门窗分明是完好的!
一股寒气顺着他的脊梁骨往上爬,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恶作剧了。
紧接着,许大茂揉着惺忪睡眼出来了。
后面跟着同样被惊醒的二大妈和刘家两兄弟刘光天、刘光福。
“吵吵啥呢?一大早的……”许大茂嘟囔着,但当他看清那消失的窗户时。
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睡意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眼睛瞪得溜圆。
刘海中心头火起,也夹杂着一丝后怕,他厉喝一声:“都别愣着了!快!进屋看看老太太!
别弄出人命了!”他率先冲到老太太门前,顾不上敲门。
直接上手用力拍打那扇同样被冻得硬邦邦的木门,砰砰作响,震得门框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老太太!老太太!您醒醒!您还好吗?老太太!!!”
刘海中的嗓门提得老高,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门内死寂一片,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寒风穿过空洞的窗户,发出呜呜的呼啸,如同鬼哭。
许大茂眼珠一转,几步凑到那空荡荡的窗洞前,踮起脚,扒着冰冷的窗框,探着脑袋往里张望。
昏暗的光线下,只见聋老太太一动不动地蜷在土炕上,被子裹成一团,毫无声息。
许大茂心里“咯噔”一下,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猛地窜了上来。
——这老不死的,真冻死了?!他心里乐开了花,但脸上却瞬间堆砌出极度的惊惶和担忧。
声音都变了调:“哎哟我的妈呀!不得了了!!!老太太…老太太没动静了!一动不动的!
快!快进去看看啊!别是真出事了!”
他话音未落,已经异常麻利地双手一撑窗台,翻身就从那空窗洞利落地跳了进去?
动作快得让其他人反应不及。
落地后,他立刻冲到门边,“咔哒”一声打开了里面的门闩。
“门开了!快进!”许大茂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兴奋的)。
众人立刻鱼贯而入,刺骨的寒风也跟着灌了进去,屋里比外面好不了多少。
他们一股脑涌到老太太的土炕前,只见聋老太太紧闭双眼,面色灰败得像蒙了一层尘土。
嘴唇干裂发紫,只有极其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她似乎陷在某种可怕的梦魇里,干瘪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
发出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呓语:“别…别锁我…七爷…八爷…
……老婆子…老婆子…还想多活…两天…阎王爷…饶命啊……”
易大妈看着老太太这副模样,吓得手脚冰凉,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
刘海中、二大妈等人也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景象太瘆人了。
易大妈强压下心头的恐惧,鼓起勇气,伸出手,极其小心地轻轻推了推老太太的肩膀:
“老太太?老太太?您醒醒,是我们啊……”
老太太毫无反应,只有那微弱的呓语证明她的意识还在深渊边缘挣扎。
易大妈又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手背贴在老太太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