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铜钱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半人高的水雾。王承宗的九节铜鞭甩在南洋商会斑驳的砖墙上,借力翻上飞檐时,袖中密诏被雨水洇湿,\"西厂督主陈玄策\"的字迹在电光中忽明忽暗。他望着楼下灯笼上摇曳的\"暹罗香料\"四字,想起三日前在隐龙谷发现的银钉梵文,与这商会匾额边缘的暗纹竟完全一致。
暗巷深处传来诡异的吟唱声,混着令人作呕的腐臭。王承宗屏住呼吸,踩着积水中漂浮的蛊虫尸体前行。转过拐角的刹那,瞳孔猛地收缩——南洋巫医阿赞蓬蜷缩在墙角,浑身爬满金色蛊虫。那些蛊虫正从他七窍钻出,在地上聚成蛊王的雏形,每只虫足都泛着与徐承业书房密卷相同的幽蓝符文。
\"阿赞蓬!\"王承宗甩出银针封他几处大穴,却见巫医突然抬头,空洞的眼窝里伸出两根蛊虫触须,\"汉人道士...你以为徐承业是主谋?\"他咳着黑血大笑,金牙在闪电中泛着诡异光芒,嘴角撕裂到耳根,\"三百年前西厂与红毛番的契约...徐承业不过是...\"
话音未落,蛊王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钻入阿赞蓬心口。巫医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下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王承宗急速后退,却见阿赞蓬爆开的血雾中,一张残破的海图旋转着飞向空中。他凌空抓住海图的瞬间,羊皮纸边缘的齿痕让他寒毛倒竖——那形状,竟与师父临终前在他掌心刻下的印记完全吻合。
展开海图,泛黄的羊皮上用朱砂标注着\"红毛番舶\",吕宋岛港口处画着燃烧的骷髅头。王承宗的目光扫过海图背面,南洋古篆在雨水中浮现:\"以万人血祭,启不老神丹\"。他突然想起玄真子留下的诗句\"丹炉血火映天垂\",手指抚过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每个标记,都对应着近期爆发蛊毒的城镇。
巷口突然响起整齐的脚步声,十二名黑衣武士从雨幕中现身。他们手持的荷兰燧发枪闪烁着诡异蓝光,枪管上缠绕的不是藤蔓,而是活的蛊虫。为首武士掀开斗笠,露出脸上刺青的东印度公司徽标:\"大明的虫子,该回罐子里了。\"
枪声响起的刹那,王承宗甩出铜鞭缠住屋檐。子弹擦着他耳畔飞过,击中墙面后炸开一团蛊雾。他在空中旋身,将银针混着朱砂甩出,却见蛊虫组成盾牌挡下攻击。暴雨冲刷着武士们的盔甲,露出底下与阿赞蓬相同的金色纹路——这些人,早已不是血肉之躯。
\"原来如此。\"王承宗落在药铺屋顶,看着怀中逐渐消融的海图。药香混着蛊毒的腥气涌入鼻腔,他突然想起在隐龙谷炼制的解药。丹炉中紫黑色药液浮现的人脸,此刻竟与这些武士的面容重叠。当最后一个红点在海图上消失时,他终于明白所谓\"长生局\"的真正含义——用活人养蛊,以蛊毒铸兵。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王承宗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九节铜鞭上。五雷真诀与尸蛊之力碰撞,鞭梢甩出的不再是金属,而是缠绕着雷电的蛊龙。当第一声龙吟震碎武士的蛊盾时,他看见对方眼中闪过恐惧——这些被蛊虫操控的傀儡,竟也有了人类的情绪。
激战正酣,王承宗突然瞥见街角闪过熟悉的身影。紫袍广袖在雨中翻飞,徐承业手持折扇站在远处,扇面上\"星图倒转\"四字被雨水晕染成血色。他轻摇折扇,竟从袖中抛出个青铜罗盘,与王承宗腰间的家传罗盘共鸣作响。
\"三百年前,先皇与红毛番做了笔交易。\"徐承业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用十万生魂炼制不死药引,却被玄真子破坏。如今...\"他猛地合上折扇,所有武士的燧发枪同时对准王承宗,\"该完成未竟的大业了。\"
王承宗感觉体内的尸蛊开始不受控制,丹炉中的解药在经脉中沸腾。他望着罗盘上旋转的指针,突然想起海图背面的另一句话:\"破局之钥,在星轨逆行时。\"当雷电再次劈下,他将罗盘抛向空中,五雷真诀化作金色锁链缠住徐承业。
\"你以为我只是追查真相?\"王承宗的眼中燃起妖异的蓝光,\"从你在我酒中下蛊的那天起,这场局就该由我来终结。\"他挥出铜鞭击碎最后一个武士的头颅,看着里面钻出的蛊虫化作灰烬。徐承业惊恐地发现,自己体内的蛊虫正在反噬,那些曾被他操控的生命,此刻正疯狂啃噬他的内脏。
暴雨渐歇,王承宗捡起半块烧焦的海图。上面未被烧毁的部分,清晰地画着一艘帆船,船头雕刻的不是龙,而是张开巨口的蛊王。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他知道,真正的决战,还在那片被红毛番占据的海域。
而此刻的吕宋岛,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议事厅内,总督把玩着玄真子的道冠,上面的仙鹤纹被鲜血染成黑色。地图上,大明沿海被插上密密麻麻的红旗,旁边用拉丁文标注着:\"长生药计划,第二阶段启动。\"窗外,装满童男童女的船只正在起锚,甲板上的哭喊声,被海浪声渐渐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