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出了命案？”谢景俭问道。
沈钧行“嗯”了一声，皱眉问道：“命案的事竟然已经传到在大理寺？可有听说细节？”
西市那地方人多眼杂，发现尸体时已经到了开市的时辰，就算及时用盖布盖上尸体，也难保之前没有被人看到。
谢景俭看到沈钧行的表情立刻猜到他在想什么，有些无奈：“我是从新任刑部侍郎严世通口中听说，临下值前，他专门来寻我，提起这事，说是家仆去西市买东西听说了这事。”
严世通出身郑国公府，是郑国公次子，以门荫入仕，做事勤恳，又有家族帮扶，从亲卫开始，历任文武官职，在侯文金死后被元和帝任命为刑部侍郎。
沈钧行听到谢景俭话径直问道：“他是何意？想要查案可直接禀明圣人，把案子要过去，寻你……”
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下，反应过来：“郑国公府在试探我和郡王的态度。这么说的话，郡王的亲事，圣人属意郑国公府？”
“所见略同。”谢景俭说道，“虽然还未听到风声，不过严世通既然能来借我试探你，想来圣人已经和他们通过口风。他们晓得我和你的关系，知道我一定会告诉你，也好让你做个准备。”
准备什么？
沈钧行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忽然听到敛尸房门开的声音。
“来两个人，我需要帮忙。”
是温清宁的喊人声。
沈钧行应了一声，收敛心思赶紧过去。
郑国公府要做什么那是之后的事，现在最要紧的是查案。
这一案凶手犯案手法恶劣，为免再有人被害，他们需要搜集更多的线索，把案件尽快告破。
谢景俭朝平安摆摆手，跟在沈钧行身后进了屋子。
房门再次关上。
温清宁看到谢景俭，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跟着取出两副手衣分别递给二人。
“帮我把孔娘子的尸体立起来，要像活人一般站立。”
二人听到这个要求愣了一下，随即照做。
靠近尸体，谢景俭脸色微变：“这……单从这尸体上看，这一次的凶手怕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你们查案时要多加小心”后一句话他是对温清宁说的。
沈钧行本就是男子又武艺高强，身边又常跟着护城卫，不需担心。
只有温清宁本就身体柔弱，虽有护卫跟着，却屡次遇险，此番面对如此狠辣的凶手，实在让人有些不放心。
温清宁道了声谢：“多谢少卿，我身边又新添了一个会武的婢女，安全方面应该无事。”
说完话，她拿了一块厚布垫在孔青竹腰间，让沈钧行扶着腰，跟着又递给谢景俭一块，让他在沈钧行把“人”扶起来后，用布隔着扶住孔青竹的上半身。
听到温清宁的要求，两人面上都浮现一丝不自在却还是听话照办，把孔青竹扶着站了起来。
昏暗的敛尸房中烛火摇晃，用来降温的冰块散发出丝丝寒意，没了眼睛的女子直挺挺的站在屋子中，诡异至极。
温清宁站的稍微往后一些，仔细打量着，片刻后出声说道：“侯爷把人往下放一放，让她双脚全部落地。”
沈钧行“哦”了一声，手臂微微发力。
谢景俭连忙跟着动作，把歪倒的上半身扶正，表情一言难尽。
温清宁走到孔青竹面前蹲下，掀起她的裙摆露出脚面，扶着脚踝往下压了压，让她整个脚底贴在地面上，然后把裙摆放下，仔细整理，又用手丈量了一下裙摆在地上的长度。
“可以把人放回去了。”
两人连忙照做。
待孔青竹躺平后，温清宁费力脱下她的一只鞋，把两只脚最对比，穿鞋的那只脚略显纤瘦。
“果然是这样！这身衣服和鞋子都不是孔娘子的。”
沈钧行肃声问道：“衣服和鞋子都不是她的，那是谁的？凶手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也有可能是凶手家中女眷之物。”温清宁一边说着，一边去做记录，“不论这衣服和鞋子是谁的，这都是一条新线索。裙摆过长，鞋子有些挤脚，但鞋长和孔娘子的脚长一致，由此可以推测出，这身衣服鞋子的主人身量与孔娘子差不多，但身形要比她胖一些。”
“你不会拿着衣服和鞋子挨家挨户的去问吧？”谢景俭翻阅其他验状，摇了摇头，“耗费太多时间和人力，收效甚微。”
温清宁拎着写完的纸，轻轻用手扇动，让墨迹快速变干。
“查案本就是个耗时耗力的活，不是每一次都能那么幸运得到有正好的线索，从而找出犯人。不过少卿说的也对，挨家挨户的问确实不是个办法。”
沈钧行没有说话，而是低头拎起孔青竹的裙摆仔细检查。
温清宁想起他贩过布，凑近问道：“侯爷，看出什么了吗？”
沈钧行侧头对她弯了弯唇角：“这布帛看似是粗绢，却与我们常见的粗绢还是有些区别的。常用的粗绢由下茧织成，仔细观察后可以发现布帛里的线粗细不均匀，甚至能摸到一些小疙瘩，摸起来松软却粗糙，也容易起皱。”
“而孔娘子身上的这件衣裳，是由山茧纺织而成，布帛平整，摸上去感觉粗硬，不易起皱，自带光泽和颜色。像这种杏子色不是染上去的，是它本身的颜色。”
温清宁脱下手衣，摸了摸裙摆，又用力攥了攥，确实像沈钧行说的那样，不容易起皱，摸起来也没有那种疙疙瘩瘩的感觉。
“确实不是常见的粗绢，这种粗绢价钱贵吗？”
沈钧行说道：“尚可，比一般粗绢贵上一些，穿起来却不如一般粗绢舒适，所以买的人不多，布庄也不喜进货……普通百姓一般不会买。”
“这样的话查找的范围就可以缩小许多，找到卖这种粗绢的布庄，便能查到是谁买了。”温清宁语调轻扬。
沈钧行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眼角的高兴，整个人跟着轻松起来。
他又拿起裙摆给温清宁看裙子的折边：“还有一条线索，看这里的针法。”
温清宁依言凑近细看，几乎看不到缝衣服的线。
“我女红不好，只能些做简单的缝补，这是什么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