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妾不像娶妻,虽然不需要六礼,也不用签订婚书,但是为了明确嫡庶有别,需要签订专门的纳妾契券。
纳妾契券不是婚书,也不是卖身契,它更类似于买卖契书,是由纳妾的男子与妾室本家家长签订。
契券上会写明纳妾时所给聘财数额,妾室需侍奉主君主母,以及所出子女的地位由其生母的身份决定,有些人家甚至会写清楚妾室所生子女将来可以继承的财物。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明确妾室所生子女的身份地位,避免子嗣身份不明、家族生乱,
还可以作为妾室和娘家分割的证明,免得将来受娘家牵连。
温清宁故意这么问就是拿准了宋书翠没有纳妾契券,毕竟以沈檀对她的宠爱,怎么舍得让她和她的后人受到这份屈辱——毕竟律法明确规定“妾通买卖,婢乃贱流”。
宋书翠如何听不出温清宁说出这话的目的。
她豁然抬头,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旋即低头扶额,整个人好似因受到的打击太大连站都站不稳,片刻后身子一软朝后栽去
沈檀连忙把人接住,再顾不得与温清宁和沈钧行纠缠,打横抱起宋书翠一脸焦急担忧地往外走。
六神无主的宋泠看一眼周身泛着冷意,不知道想些什么的沈锐行,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冷漠,稍作犹豫朝沈檀追了过去。
她如今失了娘家,自己又即将面临大麻烦,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宋书翠这个姑母。
沈钧行吩咐发财留在宋家,等看管好下人不要出现逃奴,以免榷矾使上门查问情况时寻不到人。
沈锐行回过神,发现沈檀和宋泠都没了踪影,身边只剩下沈钧行和温清宁,不免有些尴尬,正犹豫着要不要先行一步时忽然被沈钧行喊住。
“三兄,我们也要回去不如同行。”
沈锐行被那一声“三兄”吓得浑身一哆嗦,心中哀嚎:到我了!
马车上,沈钧行率先开口。
“三兄身边曾有一个名叫淮月的通房,不知三兄可还记得她?”
沈锐行眨了眨眼:“淮月?”
看他一脸茫然显然已经不记得淮月是谁,沈钧行出声提醒。
“淮月原本是我母亲院子里的婢女……三房下人的名册中只出现了她的名字,却没有提及她的去处,不知淮月现在何处?”
记忆中的淮月已经模糊到让人想不起来她的长相,沈钧行也是在翻阅名册看到淮月的名字,才突然想起母亲冯璎身边曾有这样一个人。
沈锐行脸色大变。
沈钧行盯着他看了两息,声音冷沉:“淮月管着我母亲院中茶水间的事,一日忽然不见,我记得我还曾问过她的去处,母亲说她嫁人了……没想到竟然是去了三房。”
沈锐行两手揣进袖子里,低头沉默许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淮月被宋书翠指给我做了通房。”
沈钧行神色骤冷。
一个妾室竟然敢安排正妻的身边人,且还是指给一个庶出之子做通房,简直是折辱。
“淮月现在何处?”
沈铭行衣袖微动,低沉着声音回答道:“死了,她在宋氏入门前被发现怀了身孕,宋家不允许有庶长子出现,用的药太重,血崩而亡。”
“落胎并不是什么罕有之事,大夫知道是落胎之用,开的药也极有分寸,怎么会用药太重,血崩而亡?”温清宁表情严肃,“是故意为之?”
沈铭行满脸愧疚。
“我当时院中之事都归宋书翠管,应该说整个府上的事都由她说了算。淮月的堕胎药是宋书翠身边人端来的。我当时也没多想,没想到会……如果知道,我一定会阻拦,谁能想到她们下手那么绝。”
温清宁听到他把所有事情推到宋书翠身上,看向沈铭行的目光变冷。
在沈婉仪的事情上,她便觉得沈铭行甚是凉薄。
至宋二和宋泠之事,这人第一反应就是休妻更坐实了温清宁的看法。
如今再添上一个淮月,感情所有恶事都是别人所为,而他就是被迫,是不知情。
“你不会阻拦,甚至是有意放纵。你如果真有心,就不会让淮月有孕。”
沈铭行脸上的愧色僵住,正要开口辩解,却又被温清宁出声打断。
“你不满宋书翠久矣,你也不愿意娶宋泠,可你没有办法,偏偏你又不能对其他发泄你的不满。而被用来羞辱婆母的淮月成了你最好的出气筒,你对她不好,宋书翠不仅不会阻拦,甚至还会乐见其成。”
沈钧行接过话头,缓缓说道:
“就像今日,你先在人群观望,又出手打宋泠试探宋书翠的态度,发现宋书翠没有护着她的打算后,立刻趁机提出休妻。而在察觉到沈檀不希望宋书翠失了面子后,你又立刻改变主意,收回休妻的话。你只是看似无辜无奈罢了。”
直白的话语,让沈铭行觉得自己好似被扒光了一般。
勉强忍下发怒的心,他辩解道:“郡夫人不是庶出,没在人手下讨过生活,想来不知道寄人篱下的苦,这其中诸多身不由己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
沈钧行直言戳破:“你是生活不易,可也没你说的那般。宋书翠那人我观察下来,从来没有把你放在眼中,对你所做皆是顺手而为,否则你能纳那么多妾室?承认自己是个凉薄之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铭行脸色眨眼间阴冷下来。
他反应过来,以沈钧行的性格有事直接做,绝不会和人多费这些口舌。
这会儿能这么和自己说话,定然另有所图。
转念间,沈铭行也懒得再装下去,径直发问:“四弟想要问关于你母亲的事情吧。”
不等沈钧行回答,他直接说道:“我确实知道一些事,是从淮月那里问出来的,也可以告诉你们,不过我有条件。
“第一,你帮我谋个外放的好差事。第二,把我姨娘从庄子上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