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千风的指尖在老槐粗糙的树皮上顿了三息。
身后脚步声像游丝般缠绕着他的耳膜，尾音带着兽类特有的黏滞感——不是人类的靴底，倒像是某种灵宠被刻意收敛了爪尖。
他垂眸盯着树洞缝隙里透出的月光，喉结动了动。
金纹核心在腰间发烫，那是三天前白璃用秘银丝混着他的血炼就的传送器，只能用三次。
此刻他需要将档案副本传给白璃，又要引开追兵，时间卡得比医馆里的沙漏还紧。
\"呼——\"他故意让袖摆扫过树身，几片枯叶簌簌落在青石板上。
脚步声突然停了，像被人掐断的琴弦。
秦千风趁机反手探入树洞，摸到那枚裹着金丝的玉简时，指腹重重按了三下——这是和白璃约定的\"启动\"暗号。
金纹核心猛地灼痛，一道幽蓝的光流从他掌心窜出，裹着玉简没入夜空。
几乎是同一瞬间，他屈指在老槐根部弹了弹，三缕微弱的火灵之气顺着树纹爬向东南方。
巡逻侍卫的灯笼光在转角处晃了晃，果然追着那点灵气跑远了。
\"好险。\"秦千风抹了把后颈的冷汗，刚要转身，肩头突然被人拍了拍。
这一下轻得像片羽毛，却让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他旋身退步，右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淬毒短刃，却在看清来者时瞳孔微缩——是白璃。
她穿了件月白襦裙，发间的珍珠簪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左手背在身后，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耳坠。
秦千风立刻收了短刃，声音压得极低：\"收到了？\"
白璃的耳坠晃了晃，那是\"确认\"的暗号。
她扫了眼东南方渐远的灯笼，突然拽着他往偏殿阴影里躲：\"林姑娘那边触发机关了，守卫往档案库去了。\"
秦千风的心跳漏了一拍。
三天前他让林婉儿和柳青萝混进档案库找\"命运实验体\"名单，本以为有柳青萝的医道手法能解普通禁制，没想到......
\"走。\"他刚要提气，白璃却按住他手腕：\"夜九幽去了。\"
这名字像根冰针刺进他后颈。
影刺的人？
他想起三天前在村外发现的追踪符，想起玄长老审视的目光，喉间泛起铁锈味。
但白璃已经松开手，指尖迅速在他掌心写了个\"稳\"字，转身融入黑暗。
秦千风站在原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在耳中轰鸣。
他摸出怀里的传讯玉符，林婉儿的灵力波动正急促跳动——是遇险信号。
但他不能现在过去，玄长老方才看他的眼神太灼人，议会高层的怀疑还没消，此刻暴露行踪等同于自投罗网。
\"秦千风。\"
低沉的呼唤从头顶传来。
秦千风仰头，看见玄长老站在偏殿飞檐上，白发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血玉念珠在他指间流转，\"跟我来。\"
他的后槽牙咬得生疼。
该来的还是来了。
秦千风整理了下衣襟，跟着玄长老走进密室时，注意到门楣上的八卦阵图泛着暗红微光——这是防神识外溢的封禁。
\"坐。\"玄长老指了指蒲团，自己盘坐在对面。
血玉念珠突然发出蜂鸣，\"我要试试你的'心灵共鸣'。\"
秦千风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天前他就料到这一招，早让林婉儿用回魂香给他烙了段假记忆：十岁那年在高尔村后山跌下悬崖，被老郎中救起时的濒死画面。
他闭眼前深吸一口气，主动将神识探出，像展开一卷泛黄的画轴。
\"好痛......\"记忆里的小千风蜷缩在石缝里，左腿胫骨戳出的白骨泛着青，\"娘......\"
玄长老的神识触碰到这段记忆时，秦千风悄悄引动金纹核心。
一丝高维干扰波混在记忆里，像滴墨融进清水——他知道玄长老擅长精神探查，直接对抗会露馅，不如用\"真实的痛苦\"掩盖穿越者的痕迹。
\"停。\"玄长老突然睁开眼，血玉念珠\"啪\"地断成两截，\"你在高尔村跌下悬崖时，老郎中用的是金疮药还是生肌散？\"
秦千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原主的记忆里，老郎中确实用了生肌散，但三天前他为了掩盖穿越痕迹，故意在传讯里跟林婉儿说\"金疮药\"。
此刻他必须选和原主记忆一致的答案，否则......
\"生肌散。\"他直视玄长老的眼睛，\"郎中说我伤口化脓，生肌散拔毒更快。\"
玄长老的瞳孔微微收缩，突然笑了：\"不错，和档案里记的分毫不差。\"他弯腰捡起念珠，\"退下吧，明日卯时记得去演武场。\"
秦千风走出密室时，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中衣。
他扶着廊柱缓了缓，突然听见拐角处传来衣料摩擦声。
\"你已被标记。\"
低哑的男声像块浸了水的棉絮，裹着寒气钻进耳朵。
秦千风猛地转头，看见个穿玄色劲装的男人倚在墙上，脸被斗笠遮了大半，袖口绣着金线勾勒的\"影\"字——和林婉儿说的一样。
\"跟我来，午夜。\"男人抛来枚黑色符令，转身要走。
秦千风接住符令的瞬间，金纹核心突然震颤。
那符令上的气息像条小蛇，顺着他的经脉往识海钻，撞得他眼前发黑。
他咬着舌尖稳住身形，盯着男人的背影问：\"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和我们要找的人......很像。\"男人的声音突然变轻，混在晚风里，\"归墟之门，等你归来。\"
话音未落，他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秦千风握紧符令，借着月光看见上面浮起一行古篆，笔画扭曲如活物，看得久了竟有些头晕。
他转身望向议会塔楼，灯火通明的窗户像一只只眼睛，正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午夜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
秦千风摸出怀里的传讯玉符，林婉儿的灵力波动已经平息，应该是脱险了。
他又摸了摸那枚黑色符令，金纹核心还在微微发烫，像在回应某种召唤。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云层遮住。
秦千风展开符令，古篆的光痕更亮了，隐约能看见\"地下迷宫\"四个字。
他想起高尔村老人们讲的传说，说议会底下藏着上古遗迹，归墟之门是连接两界的通道......
\"叩叩。\"
门被轻轻敲响。
秦千风迅速把符令藏进袖中，打开门看见白璃站在外面，手里捧着药碗：\"玄长老的心灵术耗神，喝了这个。\"
他接过药碗时，白璃的指尖在他手背上飞快划了个\"安全\"。
秦千风低头喝汤，药汁的苦在舌尖蔓延，却压不住心里的那丝灼痛——夜九幽的符令，归墟的传说，还有金纹核心的共鸣，像团乱麻缠在他心口。
夜色渐深。
秦千风站在窗前，望着远处议会塔楼的灯火。
符令在他袖中发烫，仿佛有生命般跳动。
他知道，当午夜的钟声响起时，夜九幽会带他去某个地方，而那里，或许藏着他穿越而来的真相。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烛火摇晃。
秦千风的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像要钻进黑暗里。
他摸了摸腰间的金纹核心，又看了看袖中的符令，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他秦千风，从来就不是任人拿捏的棋子。
远处传来更夫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秦千风握紧符令，目光投向塔楼后方的密林。
那里，有座废弃的石拱桥，桥洞下的青苔里，藏着通向地下的密道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