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生辰宴这日,整个公主府热闹非凡。
宾客接二连三地来到府中,为公主庆生。每个人都带了价值不菲的贺礼,例如玉雕、珊瑚、东珠。
下人们鱼龙惯出,将装着沉重的贺礼的木箱搬进府中。
待登记了宾客送来的贺礼,张嬷嬷和管事们将宾客引入后花园中。
花园中有大大小小的方亭和绿廊,宾客便在这其中吃着点心,下棋、赏花、喂锦鲤,互相攀谈起来。
府上的下人们就忙坏了,后厨的师傅一早就备好各式各样的食材,生怕误了上菜的时辰。
前厅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但这一切都与赵玖鸢无关。
她在后厨盯着师傅们,生怕他们犯一丁点儿错。
生辰宴最容易出错的就是宴席上的吃食,前来的宾客大多娇贵,每个宾客都有自己的忌口和喜恶,稍有不慎,便会惹得贵人不悦,因此马虎不得。
响晴则是去指挥表演的歌女和乐师,以及监督前厅一些添茶倒水的琐事。好在她有张嬷嬷的帮助,勉强能应付过来。
正午时分,宴席正式开始。
伴随着悠扬的乐曲,和翩翩起舞的歌女,一道道美味佳肴端至众人面前。
赵玖鸢跟着婢女们一同呈菜,正好碰见往门口走的萧魁。
“鸢儿姑娘,今日辛苦了。”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同往常一样与她打招呼。
但萧魁的视线一直盯着她,赵玖鸢有些不自在,只能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看着满堂宾客对菜肴都还算满意,赵玖鸢终于松了口气。
她趁着宾客享用菜肴的功夫,来到大厅后方的池塘边上,想要歇息一会儿。
她不知道谢尘冥来了没有,方才似乎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她也不知道,谢尘冥让她必须要邀请的镇国公夫人有没有赴约。
赵玖鸢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他特意强调,夫人一定要来呢?
她思索着,刚走到拐角处,忽然听到了一道怒斥声。
“愚蠢!你和你的儿子都是愚蠢至极!那可是圣上御赐的画作!”
赵玖鸢脚步一顿,微微倾身朝拐角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紫色锦衣的中年男子,正在呵斥着一个同样身着华服的贵妇人。
两人看着都是身份显赫之人,赵玖鸢不敢打扰他们,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却又听那妇人带着哭腔开了口。
“说来说去,夫君就是看不上我的盛儿!盛儿不过是吃了猪蹄忘记擦手,手上的油渍不小心弄脏了公主的画作,我们赔一幅就是了!”那妇人抽泣着说。
中年男子似乎被她气得不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气了半晌,才怒骂道:“你啊你,慈母多败儿的道理你不懂?我堂堂镇国公的脸,都被你们母子丢进了!但凡他有一点儿比辉儿强的地方,我也不至于拿不出手!”
妇人不语,只是一味地哭。
赵玖鸢恍然大悟。
这中年男子是镇国公,那么想必这妇人,就是镇国公夫人了吧?
镇国公府的事,她似乎也有所耳闻。玄瑶无意间提起过,镇国公夫人是个软弱的性子,把儿子给养废了,还被妾室骑在头上。
“罢了,我算是管不了你们母子俩了。你好好想想该如何给公主赔罪吧!”说罢,镇国公甩手就离开。
好在他离开的方向是另一头,没有与赵玖鸢撞见。
赵玖鸢想趁着没被发现,快些离开,可耳边却传来国公夫人断断续续的哭声。
她哭得如此伤心,赵玖鸢一时间竟有些迈不开脚。
在儿子看不见的地方,母亲如此卑微地同父亲抗争着,不知道儿子若是知道了,会是怎样的心境。
看来,就算人在高处,得到了权势与金钱,也未必能幸福地度过一生。
赵玖鸢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曾经,也是这般护着自己。
她想了想,还是走了出去。
国公夫人见有人来,连忙擦了把泪,轻咳了两声,恢复了端庄的仪态。可她眼角还挂着泪花,脸上也还残留着泪痕。
赵玖鸢朝她行了一礼,开口道:“奴婢见过国公夫人。没想到夫人在此,无意冒犯。只是……前面宴席已开,夫人不去吃些东西吗?”
国公夫人面色阴沉着吐出两个字:“不饿。”
赵玖鸢抿了抿唇,她一个婢女,说这么多已是逾矩。可想着这是谢尘冥邀来的贵客,她不能轻易怠慢,于是她缓缓跪下,还是开了口。
“国公夫人恕罪,奴婢方才斗胆听了两句……如果是刚染上的油渍,兴许还有补救的可能。”她低声道。
国公夫人一愣,没想到这婢女这么大胆,敢偷听她与镇国公说话。可她说画作还能补救,让她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
“你是什么人?”国公夫人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玖鸢。
“奴婢是公主的婢女,名为鸢儿。”赵玖鸢乖顺地道。
国公夫人收回视线:“起来吧。”
“是。”赵玖鸢站起身,看向国公夫人。
她此时才看清国公夫人的脸,没想到竟是个美妇人,明眸皓齿,略施粉黛让她显得端庄而华贵。
不知为何,赵玖鸢看着国公夫人,竟升起一丝亲切感。
可国公夫人并不相信她,又追问道:“你说那画作还有救?如何能救?”
“府外有个出名的画郎中,名为庒裱,能修复古画。若是能将他请来,定能将公主的字画清理干净。”赵玖鸢回答道。
先前柳枝也曾不小心弄脏过玄瑶的字画,她怕被玄瑶打得皮开肉绽,便托人四处打听如何能复原画作。
就是那时,赵玖鸢才知道庒裱这么一号人。
国公夫人的眼睛一亮,然后又暗了下去:“你这办法就算有用,可眼下哪儿有功夫去找那位画郎中,若是我不在,夫君定会气恼。”
赵玖鸢咬着唇思索起来,她无法离开公主府,也无权指挥下人替国公夫人做事。而国公夫人赴宴,乘的是马车,在城中穿梭,甚是费时。
正当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谢尘冥突然出现。
“国公夫人不去赴宴,同这婢女在这儿杵着做什么?”他问。
今日出席宴席,他穿得比往日精致些,身上是白色的银丝绣线云端锦衣,腰间是黑色的腰带用一颗狰狞的虎头做点缀。
他的眉眼比往日柔和了些,背着手朝两人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