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伤口在缓慢结痂,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硝烟与血腥混合的沉重。织田裕二被判处“天下共诛”的极刑——凌迟。然而,考虑到其罪行滔天,影响极其恶劣,为了彻底震慑宵小,彰显律法威严,最终行刑方式定为枭首示众,家名断绝。地点,就选在伊势神宫广场——这场浩劫的起点与终点,让他在万千冤魂的注视下伏诛。
行刑日·正午·伊势神宫广场(废墟)
临时搭建的高台矗立在焦黑的土地上,四周是沉默围观的人群,眼神中交织着刻骨的仇恨、劫后余生的麻木以及对最终审判的复杂期盼。阳光炽烈,却驱不散此地浓郁的阴冷怨气。
织田裕二被押上高台。数日的囚禁和审判的彻底失败,已将他折磨得形销骨立,但那双眼底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扭曲的执念和不甘。他被强按着跪在断头台前,冰冷的钢铁触碰到脖颈。
主刑官正是丰臣信彦,他手持象征最终判决的令旗,面容肃杀如寒冰。
就在丰臣信彦即将挥下令旗的刹那——
“天命未绝!黑鸦听令!救主!!!”
织田裕二用尽最后的力气,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这声嘶吼如同信号,广场边缘几处阴影中,骤然射出十二道快如鬼魅的黑影!他们身着残破的黑鸦服饰,眼神空洞而决绝,显然是织田裕二埋藏最深、最为狂热的死士!他们无视了密集的守卫,如同扑火的飞蛾,直扑高台!手中淬毒的短刃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人群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守卫们猝不及防,瞬间被放倒数人!眼看混乱就要发生,死士们即将冲到织田裕二身边!
铮——!
一声清越悠扬,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悲凉与决绝的剑鸣,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广场!这声音盖过了所有的喧嚣,带着一种直抵灵魂的穿透力。
一道身影,如同从破碎的阳光中析出,又似从飘落的樱花幻化而来,轻盈地落在了高台之上,正挡在十二名黑鸦死士与织田裕二之间。
樱井绘梨香!
她依旧穿着那身素净的剑士服,只是洗去了血污,却洗不去那份深入骨髓的落寞与疲惫。她手中没有剑,只有一片不知从何处拈来的、边缘微枯的樱花花瓣。她的出现,让狂躁的黑鸦死士硬生生止住了冲势,也让整个广场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织田裕二灰败的脸上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他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变形:
“绘梨香!我的剑圣!我就知道!天命在你!快!救我!杀了他们!我们还能…”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樱井绘梨香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气,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她的身影只是模糊了一瞬,仿佛融入了流动的光线。十二名黑鸦死士,保持着前冲或戒备的姿态,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刹那——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十二道细微却清晰的、如同花瓣飘落般轻盈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十二名黑鸦死士的眉心,同时出现了一个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红点。他们眼中的狂热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茫然,然后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再无一丝生息。
无剑之剑!以一片残樱为引,以心念为锋,瞬息之间,抹杀十二名顶尖死士!这是超越了凡俗理解的剑道至境,更是她心中“剑”与“守护”彻底崩塌后,走向寂灭的绝响!
整个广场,落针可闻。所有人,包括丰臣信彦和德康枫,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这已非人力,而是近乎神魔的叹息。
织田裕二脸上的狂喜彻底僵住,变成了比死灰更深的绝望与不解。
樱井绘梨香缓缓转身,走向被按跪在地的织田裕二。她的步伐很轻,却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上。她在他面前蹲下,无视了周围如临大敌的守卫和无数惊骇的目光。
她伸出纤细却冰冷的手指,轻轻拂开织田裕二额前凌乱的头发。然后,在无数道震惊到极点的目光注视下,她俯下身,在那张写满惊愕、绝望和扭曲的脸颊上,印下了一个极其轻柔、却又带着无尽悲凉与诀别意味的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她贴近他的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如同山峦崩塌:
“裕二君…或许…我早就该放下了…”
这句话,像一把无形的钥匙,彻底拧断了织田裕二心中最后一根名为“执念”的弦。他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空洞的死寂,只低声说了句:“小绘”。他或许也想起了小时候的快乐时光,也想起了小绘那温柔的眼神,可惜一切明白的太晚了。
她吻去的,不仅是他脸上的尘土,更是她与他之间那纠缠半生、最终化作无尽血孽的孽缘。这一吻,是祭奠,是告别,是彻底的解脱,也是对他最终、最深的审判——以温柔为刃,斩断了他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宣告了他精神与灵魂的彻底死亡。
樱井绘梨香缓缓起身,再没有看织田裕二一眼,也没有看任何人。她转身,走向广场的边缘,走向那片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废墟。她的背影,在正午炽烈的阳光下,却显得无比孤独和萧索,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悲伤。几步之后,她的身影便如同融入光中,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这一次,她是真正的离去。放下了神剑,放下了虚名,放下了执念,也放下了那个让她心死、让她沉沦、最终也由她亲手送入终局的“裕二君”。剑圣樱井绘梨香,从此彻底成为传说,一个带着无尽悲情与释然的传说。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许久。
最终,丰臣信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复杂情绪,声音恢复了威严与冰冷,如同最终的法槌落下:
“逆贼织田裕二,罪证确凿,十恶不赦!依律——枭首示众!家名断绝!行刑!”
“斩!” 刽子手一声暴喝。
雪亮的刀光闪过,一颗曾经搅动天下风云、承载着无尽野心与罪孽的头颅,带着凝固的惊愕与彻底的死寂,滚落在尘埃之中。鲜血喷溅,染红了高台下的焦土。
织田裕二,伏诛!
织田裕二枭首的消息如同惊雷般传遍京都,也传到了蛰伏已久的织田隆三耳中。
这位一直躲在幕后、坐山观虎斗的织田旁三公子,此刻正在自己的豪华宅邸中,听闻消息后,猛地从榻榻米上跳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死了!他终于死了!!” 织田隆三狂喜地手舞足蹈,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与野心,“织田裕二这个蠢货!他败了!织田家的正统血脉现在就在我这了!现在,整个幕府!整个京都!都是我的了!我才是真正的赢家!天命在我!哈哈哈哈哈!”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登上幕府将军宝座,号令天下的景象,狂笑声在庭院中回荡。
然而,他的狂喜甚至没能持续到笑声落下。
宅邸的大门被粗暴地撞开!丰臣信彦亲自带队,身后是精锐的奉行所近卫,以及……一个低着头,抱着厚厚卷宗的娇小身影——正是和织田隆三一起在邀月楼喝酒寻欢的兔娘。
“织田隆三!” 丰臣信彦的声音冰冷刺骨,“你以为你躲在暗处,就能坐收渔利,窃取权柄了?”
织田隆三的笑声卡在喉咙里,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信…信彦大人?你…你们这是做什么?”
兔娘抬起头,脸上妩媚的表情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坚定。她将怀中的卷宗恭敬地呈给丰臣信彦:
“禀大人,此乃织田隆三多年来勾结地方豪强、私蓄甲兵、贿赂官员、参与多起刺杀案(包括针对前任幕府要员的阴谋)以及意图在织田裕二败亡后趁乱夺权的全部罪证!人证物证俱在!”
“你…你这个贱婢!!” 织田隆三目眦欲裂,扑向兔娘,却被近卫死死按住。
丰臣信彦翻看着卷宗,眼神愈发冰寒:“织田隆三!汝之野心,昭然若揭!罪不容诛!念汝念你是将军血脉,且未及造成更大恶果,判:削除一切封号领地,剥夺姓氏,流放荒岛,永世不得归返!即刻执行!”
织田隆三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口中喃喃:“不…不可能…我的基业…我的…” 他精心编织的美梦,在兔娘呈上铁证的瞬间,如同泡沫般彻底破碎。他最终被拖走,等待他的是比死亡更漫长的荒岛流放。兔娘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最终只是感叹了一声,默默退下。
京都的夜,终于迎来了一丝久违的宁静。重建的灯火在废墟间星星点点地亮起。
在阿月养伤的僻静院落里,穆之独自一人站在廊下。阿月在樱木雪和慕婉儿不惜代价的救治和精心照料下,伤势终于稳定下来,虽然身体极度虚弱,经脉的损伤可能需要漫长的恢复,甚至可能影响日后的行动能力,但终究是活了下来。此刻她已沉沉睡去。
穆之没有进屋打扰。他仰望着深邃的夜空。今夜无月,唯有漫天繁星璀璨,如同撒落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钻石。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那片浩瀚的星海,最终,定格在北方天际一片由数十颗微小星辰组成的、形似巨大鸟巢的星图之上。
夜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他的眼神深邃而坚定,仿佛穿透了无尽星海,锁定了某个飘渺无踪的身影。
他抬起手,指尖仿佛无意识地划过那片星图的位置,一个名字在他心底无声浮现。
“下一个,该你了,樱井绘梨香。”
低沉的声音如同融入夜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追踪意志,也预示着一段新的、充满未知的旅程即将开启。京都的乱局尘埃落定,但属于穆之,或者说,属于背负着某种使命的“他”的故事,似乎才刚刚掀开新的篇章。星辰为引,前路漫漫。